/没有酒量的贪杯者。
遇上90秒的红灯,陈与桓骂了一句倒霉,下意识从外套口袋里找烟盒,却摸到一个圆圆的铁盒子,拿出来一看,是一盒薄荷糖。
跟着那盒糖的,还有一张纸条,他借着外头的路灯,飞快地扫了两眼内容。
“哥哥,盯梢的时候不要抽太多烟,困的话就吃一颗糖,吃糖的时候要记得想我,不用想太久,会把坏人放走的,只要一秒钟就够了,我会感应到的。
你的陈一一”
小王八犊子,废话真多。
陈与桓笑了一声,折好纸条,放进内侧的口袋里,在红灯的最后几秒钟里,拆掉薄荷糖的包装,放进嘴里一颗。
冰冰凉凉的,薄荷味很冲,确实比烟还提神。
他开的是警队的车,等到了警队才发现,车顶上的红灯忘了取下来,就这么闪了一路,怪不得一路都被别的车让着。
刚走进办公室,路岩一掌拍上来,“哎陈队,可算来了,睡好了还得继续耗,这案子可不好收尾。”
陈与桓揉了揉眉心,心想,睡好个屁。
昨天抓了个嫌疑人,在审问室里又哭又闹,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八百万,陈与桓为了这个案子熬了好几天,当时就想给他一拳,被同事拉开,劝他回家睡一觉再来。
结果觉没补成,被陈一一那个妖jīng榨gān了才回来。
他是忙的昼夜颠倒的,哪里还有几月几号的概念,回到家发现门口蹲着个人,陈最一拽着他的袖子喊冷,要他抱,他抱了,陈最一又说:“哥哥,我要生日礼物。”
陈与桓心一软,没舍得把人赶回学校。
陈最一缠着他要,磨着他不让带套,还在腿上穿那种东西,不知死活地撩他,他哪里忍得住,恨不得把人弄死在chuáng上。
但其实他是给陈最一准备了正经生日礼物的,花了不少心思,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年。
啧,二十岁,一晃眼小王八蛋都长这么大了。
陈与桓的抽屉里有个相框,没事就拿出来看看,但是从来不摆在桌面上。
那张照片是六年前的夏天拍的,他带着陈最一去爬山,十四岁的陈最一,穿着一条水蓝色的背带短裤,露着两条又白又嫩的小细腿,光脚站在小溪边玩水,说要给他抓个小螃蟹。
他喊:“陈一一,看镜头。”
陈最一就乖乖地冲着镜头笑,微微抿着唇,是少年人的青涩和羞赧。
最后螃蟹没抓住,陈最一的手指让螃蟹钳给夹了,流了点血就哼哼唧唧地哭,要他背着回去,娇气的很。
下山的路不好走,陈最一的小腿死死勾在他腰两侧,害怕掉下去,他觉得好笑,故意颠了他两下,问:“陈一一,你是想长在我身上吗,丢不丢人?”
陈最一搂紧了他的脖子,“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哥哥。”
那时候的小东西是真的天真烂漫,爱穿白T恤和宽松的背带裤,周身散发着朝气和孩子气,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明媚漂亮,哪有现在这么多勾人的小心思,仔细拿捏着他,叫他被牵着鼻子走。
“陈队?”路岩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gān嘛呢,叫你半天没反应。”
陈与桓猛然回过神来,把相框倒扣过来,放回抽屉里,“怎么样,那小子招了吗。”
“请了个心理专家,吓了他两句,一股脑全招了,心理素质这么差,还他妈敢杀人,”路岩收起了笑容,“但是吧,他说他还有个同伙。”
“行,我再去审审他。”
陈与桓锁上抽屉,起身去了审问室。
在那张六年前的照片背后,还压着一张更旧的照片,弯折的痕迹很明显,边角都有些泛huáng。
那原本是一张全家福,右下角印着拍摄日期,2004年12月31日。
但它明显并不完整。
照片上只剩两个人,面容青涩的陈与桓搂着小小的陈最一,陈与桓还记得,陈最一身上穿的是他小时候穿过的旧衣服,一件土里土气的红色棉袄。
他们都在笑,陈最一笑得尤其开心,那天是他五岁生日,一家人特意去了照相馆拍全家福。
但陈与桓把站在后面的那两个人剪掉了。
他们不配出现在这张照片上。
?
20世纪的最后一年,像一场午夜的狂欢,狂欢的前奏是再平凡不过的生活。
那年,十岁的陈与桓捏着一张两元的纸币,感觉自己拥有了一笔巨款,小灵通和VCD是当时最时髦的东西,陈与桓每个周末都往发小家跑,为了用他们家的VCD看一集海尔兄弟。
这一年之所以是狂欢,不是因为这一年本身,而是为了即将要取代它的千禧年。
千禧年的概念源于基督教教义,却在某种程度上扩展成为了全人类的庆典,据说跨世纪那一晚,全球上空炸出来的烟花可以照亮整个银河系。
那天晚上,陈与桓和发小约好在广场上看烟花,结果烟花秀还没开始,就被他爸揪上了车,一路直奔医院。
那时候陈树峰的生意做得不太好,亏损了不少,沈兰芝病急乱投医,花大价钱请了个风水大师,说是家里如果能添个属龙的,就能度过难关。
陈最一刚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哭声特别响亮,沈兰芝累的快晕过去,撑着最后一点力气问护士:“几点了?”
“23点49分。”
这回沈兰芝是真晕过去了。
陈与桓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从小爬树玩泥巴,穿奶奶缝的红裤衩红棉袄,唯一一张生日照是在村里的照相馆拍的,爷爷给他挑了身土八路的衣服,奶奶在他眉心涂了一个大大的红点,土到没法看。
直到七岁要上学了,陈与桓才被父母接回城里,他的童年是完整的,有爱,有家,有自己的世界观。
可是陈最一没有那么幸运。
他的出生就是为了帮家里度过难过,于是沈兰芝给他取的名字里,最和一,都是独一无二的意思,叠在一起就是万分之唯一。
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但是除了这个名字之外,父母再也没有给过他任何。
陈最一五岁那年,陈树峰做生意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躲债,一家四口只能不停地搬家。
陈最一那时太小,天真地以为他们只是短暂的出门,他把小县城里那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当做家,在那里,他的小chuáng和哥哥的挨在一起,睡觉时他都要把小手伸进哥哥的被窝,要哥哥牵着才好。
但记忆里更多的片段是那辆破破烂烂的皮卡车,载着他和哥哥一路颠簸,他抱着一个肚皮上带补丁的玩具熊,哥哥抱着他。
他每次都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哥哥不回答,只是带着他去买雪糕,哄着他,直到他傻乎乎地忘记了离开家的难过。
后来陈最一才想明白,那个地方不是家。
从开始到现在,从现在、到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未来,陈与桓才是他的家,他的全部。
陈最一半夜醒了一次,发现外头下雪了。
凌晨三点半,陈最一光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打开窗,傻乎乎地伸手去接雪花,还没看清楚形状,雪花已经在他的掌心融化,只留下一小片冰凉的水迹,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腿根也在打着颤,身上每个地方都在疼。
可是他好快乐。
他对着卧室的全身镜拍了一张照片,穿着陈与桓的白衬衣,衣襟敞开着,暧昧的吻痕若隐若现,衣摆将将盖过大腿根,笔直修长的双腿luǒ露着。
他把照片发给了陈与桓。
-哥哥,下班回来的时候,可以帮我买新的内裤吗,我的都被你扯坏了。
-我本来想穿哥哥的内裤,可是哥哥的太大了,我穿不了。
-而且如果穿了的话,我会更想哥哥的,因为都是哥哥的味道。
陈与桓正和队员讨论案子,在地图上的十字路口画了个圈,眉头紧锁。
“我想的是分三组,在这个路口守株待兔,嫌疑人看到我们放的假消息,肯定会出来探风,到时候就直接包抄。”
兜里的手机一直震,陈与桓拿出来看了一眼,立马把屏幕锁上了,一股邪火窜上来,他沉着脸,站起来往外走。
“我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讨论。”
路岩憋着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陈队,处理什么事啊,我看是处理你那个漂亮弟弟吧?”
全队的人都知道,他们陈队有个漂亮弟弟,三天两头跑过来送饭,跟查岗似的,有时候还故意穿低领的上衣,生怕别人看不见锁骨上纹的“CYH”三个字母。
更带劲的是,有一次陈队急了,要赶人走,他那漂亮弟弟直接坐他腿上,极具暗示性地说了一句:“哥哥,我回家等你。”
“漂亮弟弟”都快成他们调侃陈与桓的必要话题了,路岩一提,整个屋子的人都在偷着乐,陈与桓的脸越来越黑,瞪了路岩一眼,骂道:“滚一边去。”
用力甩上办公室的门,陈与桓快步走到楼梯间,回复了一条语音:
“陈一一,警告你两件事,第一,赶紧给我上chuáng睡觉,一个人在家都能骚起来,又欠收拾了是吧,第二,睡醒了就老老实实去上学,再敢逃课你试试。”
陈最一把这条语音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手机贴在耳朵上,好像就能离声音的主人近一点。
他想象着陈与桓说这段话时的表情,一定是紧紧皱着眉,凶巴巴地叫他陈一一,薄唇扯出的形状却像是在微笑。
他硬了吗,看到他故意勾引的样子,他会硬吗。
陈最一舔了舔嘴唇,又拍了一张照片,这一次是大腿内侧被陈与桓嘬红的细嫩软肉。
-哥哥是不是最喜欢这里?我在这里纹你的名字好不好?
这一次陈与桓只回了两个字:
-你敢。
陈最一没有再回复,把手机扔在一边,蒙进被子里痴痴地笑。
他还是穿了陈与桓的内裤,松松垮垮地挂在瘦削的胯骨上,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会更想陈与桓,被一种深入骨髓的痒折磨着,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却还是叫嚣着想要他。
忍耐终于突破了阈值,陈最一就着上一场情事余留的湿意,将两根手指探入后面,急切地摸索、搅动,想象着是陈与桓在操他,想象硬热的性器摩擦着瘙痒的肉壁,想象陈与桓动情的喘息就在耳边,带给他一阵一阵的战栗感。
“嗯……哥哥,哥哥……”
他把陈与桓的衬衣盖在脸上,急促地呼吸,贪婪地嗅着上面的味道,咬着衣角,嘴角溢出哭哼。
仅是靠着后面的刺激和脑内的想象,陈最一很快蜷缩着脚趾,颤抖着攀上了高cháo,不属于他的内裤上she满了来自他的湿黏体液。
这一次的不应期很难挨,一晚上的纵欲让他的指尖都在发颤,腿上的肌肉疲乏无力,甚至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但陈最一还是艰难地举起手机,对着糟糕的腿间,拍了一张照片给陈与桓发过去。
没有对好焦,模糊的画面却更显yín靡。
-哥哥你看,我没有说谎,真的真的很想很想你。
陈最一累的眼前发昏,可是他觉得很值得,因为这一次,他很快接到了陈与桓的视频电话。
怒张的guī头直直对着镜头,柱身上鼓胀起来的青筋仿佛近在咫尺,陈最一再一次躁动起来,他好像能嗅到熟悉的腥臊味道,从听筒传来的粗喘声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性感。
“陈一一,都she给你好不好,嗯?”
陈最一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他明明那么开心,眼泪却顺着太阳xué不断滑落,打湿了枕头。
他几乎失了智,只知道胡乱地点头:“好、好……我要,哥哥的全部,都要给我。”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风雪中唯一亮着的一盏灯,不是为了等晚归的人,而是为了等一场疯狂,陈最一陷在其中,沉醉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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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1月1号,1999年12月31号。
陈与桓出生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开始,而陈最一出生在这个年代的结束。
沈兰芝固执地认为小儿子一定会是个千禧宝宝,就像她曾经以为大儿子会是个八零后。
结果都错了。
他们俩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带着那么一点点偏差,可是他们俩在一起,那偏差并不会像负负得正那样抵消,反而是累加计数,于是只会越偏越远,越偏越离谱。
错乱的荆棘一路延伸,挡住所有可能的归路。
在陈与桓满三十岁的这一天,陈最一想要送给他的礼物只有自己,肢体jiāo缠,仿佛灵魂都重叠在一起,他想不出怎么样才能更亲密。
他是没有酒量的贪杯者,他需要这样病态的安全感。
他要留住哥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和哥哥牢牢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