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ciate ogni speranza, voi ch’ entrate.
你们进来的人,丢开一切的希望吧。
从不会有后悔,愧疚,负罪。这是李眼中的景琛。
三十二岁的时候,李来到景氏家族的庄园。在开始工作前,她接受了管家伍先生严格的教导。
伍先生的家族世代_fu务景家,长久累积的信任使得他们有幸被赐姓景,但这姓氏许多场He却不能使用,所以只能以名称呼。
伍管家说,_fu务是一种至高的艺术。
“我们作为仆人,以最高忠诚_fu务主人,而不评价他们的行为。”
清晨,李早早起chuáng,换上属于副管家的_yi_fu。黑色长裙,高领长袖,严密地包裹着luǒ露在外的皮肤,帮助她和伍管家成为同类人。
她的工作是照顾新诞生的少爷。
在李的记忆里,景琛是为了挽救这个家族而诞生的。但这也要等到许久以后,等着景琛渐渐长大,她才能明白。因为最初,她对这个家族的秘辛还一无所知。
在那个所谓的最初,她只能看见,已经走向衰弱的老爷,有一个年纪可以做他nv儿的夫人。
王朝覆灭后还能保存下来的贵族,自然在各方面都具有无可匹敌的能力。而景家可以算是其中位于顶端的一支。因为他们自古对于血统和资质有一tao严格而残酷的筛选机制。每个嫡系子嗣从诞生那一刻起,就被笼yinJ在无数双眼睛的观察之下,哪怕他的举止只有一句话,一个字,一个眼神发生了偏差,就可能从位置上跌落下去,由别的人选替代。
世代累积下的结果便是,家族成员都拥有符He高雅审美的外貌,举止,思维,当然,还有高贵的血统。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诞生的子嗣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以至于无法为筛选提供更多的选择,以至于连最基本的两个要求:嫡系,男xalpha,也只能堪堪满足。
直到现在,人们也很难明白,究竟可以上溯到过去的哪一个时间点,是偏差发生的开始——在那个时刻,这流淌着的高贵血ye被玷污了。但同样的,景家的人也不愿承认,正是他们对血统的过度追求,使得了某种脑部遗传病开始在这个日渐萎*的家族里生_geng发芽,起先也许只有一点很小的端倪,所以他们称之为“无伤大雅的瑕疵”。
最终,它在老爷的长子身上,完全地爆发开来。
为了支持子嗣筛选机制的运行,家族成员往往很早就开始了他们结婚生育的路途。老爷在婚后不久有了第一个儿子,生产时,他的发Q难产而死。也许是出于年轻时某种多余的眷恋,他没有再续娶。
那个儿子是个alpha,资质当然是优等的,但也够不上顶尖。家族里的老人看着他,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
十八岁的某一天,他打完网球回来,鼻子和耳朵有些轻微的出血。医生说是运动过度。
不久,只停歇了三个月的北部又开始了战争。这场战争打了三年,时战时歇,各有胜负,也不知到何日是个尽头。但对于权贵来说,这是个很不错的机会,他们开始将一些子嗣派往战场,以期回来搏得一个漂亮的声名和头衔。
老爷的长子也是一样。他将会前往距离前线有一定距离的某个指挥部里担任秘书官,只需要多听,多学,多记,掌握那些运筹帷幄和为人处世的奥秘,而无需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
临行前,长子对父亲说,他最近开始做奇怪梦。
我看见自己以火为被。
景家的唯一的继承人,再也没有回来。同一军营的人报告说,他突然地发疯了,变得很可怕,瞬间之nei就陷入了半窒息的状态,接着撞开阻拦冲出战壕,往外跑去。
找到他尸体的时候,他仰面躺着,半边body被战场上的火烤得不成样子,大tui和Xiong口各有很多弹痕。
景家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一种脑部的遗传病,已经shenshen_geng植在家族血脉里,它可能永远也不再出现,也可能,出现在每一个诞生的下一代身上。
如果你至死追求体面,那就彻底剥夺你的体面。
可就算如此,还是必须得有子嗣。
有还不够,还需要更多,更多。
更多。
只要“有”,那么就还存在T整的可能。如果“没有”,便是什么也没有了。
景琛的M_亲就这样来到了庄园。成为新的夫人。
她是个家世显赫的omega。她的职责仿佛就是只要生,除了生,就没有别的什么可gān的事情,没有别的什么应该gān的事情。
夫人也不负众望,第二年就生下了景琛。
在他诞生的那一年,老爷宣布所有本族子弟不得再上战场。而夫人,在花园里种下了一棵槐树,作为对这新生儿的祝福。
景琛就这样在全族的注视之下,接受着严格的教育与培养,渐渐长大了。每一年,他都会接受一次body全面检查,所幸结果都是令人安心的。
他的聪颖,俊美,健康,优雅nei敛的信息素,种种方面,都远超那个战死的长子,并使各方满意。果然古话说的是不错的,有失必有得。
景琛八岁的时候,夫人再次怀孕了。
这意味着筛选机制的再度运行。如果这是个健康的孩子,那么景琛就会面临再次的审视与考察,等待着考评的结果,是否这个D_D是比他更优秀的存在。
在这个家族里,似乎存在着一种对生育之人的诅咒,每一个新生儿背后仿佛都能伸出无数的藤蔓,将他们的M_亲绞死。这个诅咒避过了一次,那么第二次便终将应验。
夫人难产,她用x命生出来的孩子是个劣种。
婴儿在胎里脖子被脐带缠住,就此成为了哑巴,Xian_ti_也完全损坏。
生产那夜,李陪着景琛等在门外。
“少爷,老爷让我带您回去。”李说。“老爷说这里有血光,对您不好。”
族neiomega生产,alpha是不能入nei的。门里是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浓重的血腥味。窗外的槐树已经长得不小了,风里簌簌而动,仿佛在替M_亲哭泣。
他等到M_亲的声音完全低微下去,直到完全消失。而他的那个兄弟,自始至终就没有发出过哭声。
屋子里应该凉透了。伍管家陆续带着些nv仆前来。
“父亲打算怎么办?”景琛突然问。
“**恕我冒昧,您是指?”伍管家说。
“那个婴儿。”景琛说。“我的兄弟。”
“老爷说需要处理掉,这是族里的意见。”
“留下来吧。”
“**什么?”
景琛转头看那棵槐树:“我认为M_亲希望他留下来。您觉得呢,伍管家?”
如果不是他开口,这个婴儿在出生那一天,就会和他的M_亲一起被埋葬。
似乎但凡能称得上小少爷的,都是应该得到最多的宠爱与纵容。可是景家的小少爷,景shen,就像屋子里的一道影子,他存活下来,需要学会不妨碍到其他的人。景琛与他,是两道不相jiāo的平行线,一道在光明里,一道在黑暗里,见面很少,前途也完全不同。景琛对这个D_D唯一有点特别的,就是在出生时的刹那仁慈,也许我们可以将此归属于年轻人的某种多余的眷恋。
_fu侍少爷,并不是轻松的活。
别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李最清楚,景琛从不是按规矩办事的人,可他偏偏又很会扮演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在景琛成年之前,伍管家一直贴身_fu侍老爷,后者的很多命令,也是通过他传达的。一日午后,书_F_,李端进些茶点,以及一份关于北部战况紧急赶印的报纸,而景琛站在木梯子上挑选书籍,他拿起一本,慢慢打开看了看,又放回去,再拿起下一本,似乎就在借此消磨时间。
他总是非常的有耐心。做出选择前,要经过认真详细的观察与考评。就如他十岁时,老爷告诉他可以从走廊的墙壁上任选一把剑,作为他的生日礼物。之后的一个礼拜,仆人们都会常常看见少爷在走廊上,饶有兴致地观察那些悬挂着的剑,有时是这一把,有时是那一把,他仿佛已经看穿了每一把剑的全部历史,只等做出最优的选择。
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李的回忆。来人明显是带着手tao的,所以敲门声有些沉闷。
“进来。”景琛说,他拿起一本书,走下楼梯,在书桌前坐下来。
伍管家推门而进,走到桌前,往他面前递了两封信函:“这是本月夏都重要的宴会,其中需要您留意的信息在这里,老爷吩咐您务必过目。”
景琛应了,伍管家躬身行礼,很快离开了。
“他办事真是不错。”景琛说。
“是的。”李应道。
“我也真是讨厌他。”景琛接着说。
“**”李有些惊讶。
“不过没关系,我会很好使用他那些不错的地方。”他抖了抖报纸,悠然翻到下一页。
他总是会分辨出那些想要的,不要的。想要的用手段拿到手,而也不决然舍弃不想要的,只把它们放到一个暧昧的界限外,不让它们妨碍到自己。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就会派上用场。
对于贵族来说,就是这样,凡事预则立,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也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很多为人处事的道理,他早早地就已jīng通,并娴熟运用。
景琛如果想要走自己想走的路,别人很难拦住他。在他不想扮演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时,李即使时刻注意,也很难找到他的踪迹。
他应该已经探索过这片庄园的所有地方,包括夫人种下的那棵槐树,北边早已封闭多年的偏院,后山只有在秋季开放的山路,而后又能回到_F_间里,泰然自若地看那些文件与报告。
某个夜晚,李和伍管家带着仆人找遍了主宅的所有_F_间,才发现坐在屋顶上的景琛。
“少爷,快下来吧!”
“上面危险A!”
“您要是出了什么事,老爷可怎么办A!”
屋前的石子空地上全是仆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老生常谈。
李看着景琛在那个顶端慢慢站起来,下面的呼唤他充耳不闻,风将他白色的丝绸衬衫chuī得猎猎作响。
那一刻,他仿佛是群星之主,月亮在他背后坠落。
十五岁的时候,他一个人骑马去了山下的农场。
那里是整座山最美丽的地方,绿草如茵,湖泊如镜面般倒映着飞掠而过的鸟群。
人们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庄园的门口。他从马上下来,剑上有血,脸上有血,皮肤和头发还是黑黑的,不知那里有没有血。
他的_yi_fu很整洁,只是披风的第一个扣子崩开了。仆人们大惊失色,询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事,不过清洗掉了一些脏东西。”他用手帕擦gān净剑上的血,笑着将剑ca进剑鞘。
进屋后,他对父亲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杀了人,请您帮我解决。”
“你说说看理由。”
“他们没什么价值,处理起来应该不难。”
“景琛。”老爷震怒。“你要懂得规矩!”
李并不知道在农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老爷终于被他这种恣意妄为惹怒了。因为私自出庄园,景琛在主宅前的细石子路上跪了一个下午。
之后,他似乎就对农场失去了兴致。
不过除去这些穿ca的琐事,那几年真是充满了希望,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不过如此。
槐树就这样长了十八年。
而这一切也在景琛十八岁,发生了某种改变。
那只不过是景琛十八岁里,一个平凡的早晨。
那一天的云很白,日光很明亮,草木欣欣向荣,国家安定和平。和往常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
景琛和老爷一起吃早餐,那个哑巴小少爷则照常坐在长桌的角落,离他们很远——他默默吞咽盘中的食物,对任何自己不该听的都充耳不闻。吃完后,景琛站起来,对父亲微微弯了弯yao,打算提前离席。在他重新直起yao板,抬起头来的时候,李看见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开始往外渗血。
老爷脸色一下子变了,瞳孔急剧收*。
景琛倒退两步,扶住桌子,他的右手扼住自己的脖子,那里好像有点喘不过气。他似乎很困惑自己body发生的变化,于是缓慢地看了看四周的人,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于此同时,有某种东西从他的bodynei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去,最大的那gu经过脾脏,心脏,喉咙,最后是口腔。不断的呕血使他很快昏迷过去。
医生告诉老爷,是那个遗传病。
并不致死,只是会带有一些断续的,无法_geng治的疼痛。这个遗传病位于脑部,而alpha的Xian_ti_也与脑部相连,景琛成年后,很快会迎接易_gan期的到来。如果遗传病治愈的进程往前推进了一些,那么易_gan期就把它往后拉拽得更多,往无可挽回的shen渊里拖去。
老爷已经太过衰老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再为这个家族提供更多的子嗣。他在景琛身上寄托的某种虚幻盼望的完全破灭,终于给这位老人予以沉重的一击。那段时间,景家似乎长久地被笼yinJ在某种诅咒的yīn云中,老爷被yīn云托着,载着,走向了生命的终结。
景琛成为庄园新的主人。家族别无选择。
他是近亲婚姻的牺牲品,也是家族唯一的希望。
那段日子度过得有些艰难。但最终景琛通过T整体质降低了易_gan期的频率,其余时间依靠抑制剂和药物的配He使用来维持正常body状态。从此他的nei侧_yi袋里会固定放两片高浓度可待因(Codeine)以应急,出行则需要拄着一_geng墨色手杖——对于很多贵族来说,这只是为了装点风度,但景琛的确需要它,脑部的疼痛让他在行走上有些困难。这成为他的两个新习惯。
他养了一条狗。
血统纯正的灵缇幼犬,全身毛发浓黑,身形线条纤细流畅。景琛常常牵着它在花园里,慢慢踱步。
当时景家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人丁凋零的局面使它现有的地位变得摇摇yu坠。不过家族最终还是在景琛不紧不慢的踱步里,渡过了难关。
23岁的秋冬时节,景琛终于放下夏都的事务,前往南方暂住。伍管家留守庄园,而李挑选了一些能力不错的仆人随他同去。
南部有一座城市,叫作耶弥。李隐约听说政府布置在那里的某个项目,前几年发生了不小的事故,造成重大伤亡,但对外声称是疫情,并花费几个月清洗隔离。景琛这次是去负责巡察当时伤亡家庭赔偿的落实情况,但更重要的是修养。据说那个城市人口流失很严重,alpha和omega占比极低,有利于景琛body的稳定与恢复。
他们住在城市东北部的山脚,_F_子相比庄园小的多,但还算幽静。白天的时候,李被允许在屋里侍候,她的工作主要是安排三餐,以及提醒主人按时_fu药。
桌上案卷堆得很高,对面墙上是两扇大开的窗户,窗外有蔓延无尽的碧绿草场。
景琛低头慢慢翻着名单,偶尔低咳两声。
然后在某个时刻,那声音就停下来,再也没有响起过。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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