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你来说,还是我来?”玛汀·瓦尔库在问利维,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_gan,让多米尼克不明所以。
利维吐出一口气,手指梳过自己短短的卷发。他没有接腔。
当地警局的人把_F_子挤得水泄不通,多米尼克被他们扣留在这里好几个钟头了。他jīng疲力尽,心烦意乱,一方面是因为没了个赏金目标而火大,另一方面也被这瘆人的现场搞得心里发毛。他只想回家倒头大睡,可到头来,因为警方扣着他不放,他还是只能打电话给佳思敏,请她帮忙照看反骨妹。他就这么无所事事地gān等着,直到——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利维和玛汀登场了。
“我不明白你们俩来这儿gān嘛。”他说。他一贯的好耐x正像指间的流沙一样慢慢流失殆尽。“这儿又不是你们的辖区。”
“我们受邀而来。”利维简短回答道。
多米尼克今晚可没半点心情应付利维这高冷姿态。“为什么还把我扣在这儿?我已经提jiāo过证词了。”
“你有碰过尸体吗?”利维盯着古德温的尸体问道。
多米尼克鼻孔一鼓。“我当然没碰过尸体。你把我当傻子了吗?”
“你可没D手tao。”
“我去,我在追踪逃保人!我哪儿知道会闯进犯罪现场A?这儿的东西我一样都没碰,就算在我发现古德温之前也没碰。”
“我们还是需要你的指纹来排除比对。”利维的视线落到多米尼克的脚上。“鞋印也要。”
“成,我这就给你鞋印,”多米尼克说,“看我不一脚印在你的——”
玛汀咳嗽了一声。多米尼克顿时收敛起来,为自己的一时失态_gan到羞愧。又累又饿让他大失常态。
“我知道你已经向当地警方提供了口供,”她说,“但能麻烦你把事情经过再给我们说一遍吗?”
“成,没问题。”多米尼克对玛汀素有好_gan,她面对比自个儿高出足足一英尺的他可是眼都不带多眨一下的淡定。多米尼克简短讲述了他寻找古德温的原因,以及他是如何锁定在逃犯的位置的。末了,他瞥了古德温的尸体一眼,说:“我这辈子也算是见过不少死人了,可从没见过这种**姿势的。”
现场最令他不安的是,他早些时候听到验尸官说古德温的手被粘在啤酒瓶上好保持其造型。粘上去的!
玛汀观察着多米尼克的表情,说:“咱们还是到走廊借一步说话吧。”
他没有异议。他已经在屋外的露台待了好几个小时,就是为了避开那gu子味儿;直到利维和玛汀来到现场,他才折返进这间卧室。他巴不得这辈子都不再踏足此地。
三个人出了_F_间来到楼梯平台上。利维嘀咕说:“被立案的qiángjian犯。”
这在多米尼克听来就像是利维在自言自语,玛汀却心有灵犀地嗯了一声,说道:“是A。而且这人还死在德雷耶之前。”
“一周nei三起命案——这安排还真够紧凑的A。”
“你们俩有谁打算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多米尼克ca口道。
两位警探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利维问。
“别想糊弄我。”多米尼克烦躁地一把neng下外tao。他早就卸下了防弹背心,但没有冷气的室nei还是热得够呛。“普通凶杀案的话,地方警局是不会请求拉斯维加斯警局的警探到场的。话说,普通杀人犯是不会把凶案现场摆成恐怖小剧场的。这是jīng神变态狂才搞的玩意儿。”
利维说:“我们不能把正在T查中的案件细节——”
“我是被引过来的。”面对警探们一脸的不解,多米尼克解释说:“好吧,不是专门针对我。凡是在找古德温的人都有可能中招。”
“怎么说?”玛汀皱起眉头问。
多米尼克之前只说了他来这片开发区搜捕古德温的原由,却没有细说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线索指引才找到这一带。“我之所以会到这个镇子找古德温,是因为他的信用卡在附近的加油站消费了。就今天的事!”
玛汀和利维惊诧地对视一眼。多米尼克知道他们也得出了与自己一致的推论——无端闯入凶案现场的惊吓劲过了之后,他马上就想到了这点。
“凶手意识到自己失算了,”利维说,“凶手有能耐可以找到古德温,却没考虑到其他人的能力。如果不能将外界的关注引到这里,谁知道还要多久尸体才会被发现?几天,几周,甚至更久。”
“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点了,”多米尼克说,“大多数杀人犯都处心积虑地避免遗弃的尸体被人发现。他们可不会把尸体大喇喇地摆出来再弄个烟雾信号昭告天下。你知道什么人才会做这种事吗?”他jiāo叉双臂抱在Xiong前。“疯得不能再疯的连环杀手。”
“这不——”
“三起命案,”多米尼克抢在利维前头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有权利知道发生了——”
利维用力挥了一下手,厉声道:“不,你没那个权利。你已经退役了,多米尼克,你也不是执法人员。你就一普通市民。所以,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案件信息,你可以去警局填一份正式申请,普通市民都是这么做的。”
利维随即转身,高视阔步地走回主卧。多米尼克瞪着利维的背影,憋着一肚子的火,差点就想追上去据理力争一番。可他还是忍住了,只能扭扭脖子,伸伸胳膊,qiáng令自己放松。他还得考虑自己在这行里的名声。
“他屁gu里的炸药炸开花了还是怎么的?”他对玛汀说。
她歪zhui冲他尴尬一笑。“算是吧。因为身负枪案[1],他现在特别敏_gan。”
多米尼克惊讶地眨眨眼。“利维惹上了警员枪击事件。”
“是A,你没听说吗?”这下子轮到她吃惊了。“就是几周前在热带花园酒店发生的人质劫持案A。”
多米尼克当然知道这起案件——在拉斯维加斯,几乎无人不晓。一个男人抢劫了长街附近的一家“OK便利店”,其间开枪打了店员,然后被警察追着一路逃窜到了长街上。最后他被困在热带花园酒店的大堂里,无路可逃之下,他从路人中抓了个小男孩做挡箭牌。在场的一名警员迫于无奈将他击毙。多米尼克不知道那名警员就是利维。
他抹了一把脸。靠!利维的遭遇他也经历过,他可不希望任何人趟上这样一滩浑水。
“要是你还想在半夜前回家的话,”玛汀一边说,一边掏出笔和本子,“能跟我说说古德温的信用卡是什么时候和在哪儿刷的吗?”
* * *
利维敲了敲娜塔莎·斯通的办公室门,听到那声热情的“请进!”后便Jin_qu了。
这间办公室不大,却布置得温馨惬意,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带加厚软垫的扶手椅,正对着的是一张双人沙发,中间是一张低矮的茶几。一张小书桌塞在_F_间一角,桌面上散落着书和相框——都是娜塔莎的丈夫和儿子的照片。墙上贴着大众风格的励志宣传画,写着诸如“不去尝试,怎知结果!”这类心灵jī汤。
饶是如此居家的氛围,仍难以减轻利维的焦虑。
娜塔莎的肤色*皎洁,脸上点缀着些许雀斑,红褐色的头发松松垮垮地在颈后挽成髻。“我很高兴你还是来了。”她这样说道,换做别人,这句话可能会显得语带讽刺,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百分百的真诚。
“那个,抱歉A,我上回取消了。”利维见她挥手示意,便坐到双人沙发上,娜塔莎则坐到了对面的扶手椅里。“我真的很_gan激你能把会面安排在周日,可我们能尽快谈完吗?我手头还有个重要的案子在忙。”
“我听说了。”娜塔莎跷起一边tui。“是关于连环杀手的吗?”
他诧异地张开zhui,对方则微微苦笑。
“抱歉。纸包不住那么大的火A。这事儿警局上下都知道了。”
“不是吧。”鉴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利维对此毫不惊讶就是了。德雷耶凶杀案后,温警长——凶杀组全体六名警探的顶头上司——立刻联络了周边辖区,排查nei华达州范围nei发生的所有凶杀案中是否有出现过黑桃七扑克牌的。也是时机刚好,古德温凶案现场所属的地方警局才得以知会他们,然而当中早已涉及人员众多,此时再要求所有细节保密,怕是不可能的任务。
“先不说那个,咱们这儿还有正事,”娜塔莎说,“还有就是,我们可以速战速决——只要你好好配He,认真讲述枪击事件。”
“我们已经说过了。”
“我们之前都是在打擦边球,”她柔声道,“这样下去对你也没什么帮助。你还在做噩梦吗?”
他用指甲刮擦着沙发扶手的布料纹路,点了点头,就是下巴僵硬短促地顿一下。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被敌人追赶至走投无路——经典的恐怖电影桥段,打小时候起就把他吓得不轻。几十年来,他的噩梦总是围绕着这个主题一遍又一遍地上演,当中的细节会有变化,但梦醒之后那令人无法动弹的恐惧_gan却始终不变。
他的噩梦来来去去,每当压力巨大时,发作得就越发频繁,程度也越发激烈。自从他击毙了D尔·史莱特之后,情况可谓恶化到了极点,这是自从**从他大学以来,从未有过的。
在接下来拉锯战般的沉默中,娜塔莎静候他的回应,利维仍一言不发。
她双手扣在膝盖上,倾身向前道:“利维。你是知道的,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少数可以跟你共情的人之一。”
娜塔莎原本的专业是社会_fu务,她曾是受害者权益计划[2]的一员,那时候利维还是个穿制_fu的巡警。她在对一名新近的家庭bào力受害者进行家访时,受害nv子的丈夫带着杀意冲进屋里。娜塔莎只来得及将夫Q俩的两个年幼nv儿藏在别的_F_间,等到她回到厨_F_时,却发现Q子已经死了,而那个丈夫拿着杀Q的刀准备对付她。两人一番缠斗后,她夺下了刀子,在别无选择的前提下,出于自卫捅了那男人。
她和利维就是这样认识的。当时有邻居打了“911”报警,他就是接警后到场的警员,然而还是迟了一步。他发现娜塔莎坐在小nv孩们藏身的_yi柜前,浑身都是自卫留下的伤痕,两眼空dòng无神。足足半个钟头里,她都毫无反应,直到犯罪现场被封锁、救护车要来把她拉走时,她才很小声地请求利维陪她一起去医院。他跟着去了,陪了她整整yi_ye。
利维不想让娜塔莎误以为自己不信任她,终于开口道:“我不是有顾虑觉得你会看不起我之类的,”他说,然后犹豫了一下,“当你——在你杀了梅瑞特后,你有没有觉得**xiu_chi?”
她沉默了许久,利维还以为自己说错话冒犯到了她。“xiu_chi?”她隔了好久才说。“而不是罪疚吗?”
“有什么区别吗?”
“有A,有个很重要的区别。”她换了更舒适的坐姿。“罪疚_gan会与某一具体行为相关联——某种你shen信自己做错了的行为。xiu_chi_gan则是另一回事了,与自我相关联。不是‘我做了一件错事’,而是‘我自己哪里出了错’。”她把话说到这儿,让利维消化一下,再补充说:“所以,回答你的问题:我为杀死梅瑞特_gan到罪疚,罪疚_gan让我寝食难安,持续了好几个礼拜。可我从来没有因此_gan到xiu_chi,没有。我也希望能够以不夺取他x命的方式化解当时的情况,但我也有保护自己和那些nv孩们的权利。”
利维研究着沙发衬布上的粗糙纹路。他突然_gan到呼xi困难,还有点想吐。
娜塔莎偏了一下头。“你是觉得xiu_chi吗,利维?”
“是的。”他回答道,那声音不比叹气大声多少。
“为什么?”
一个简单的问题,既没有妄下判断也没有预设立场的意味。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定在后面那堵墙上。
“我是警察。我受过专业训练,目的就是要在不造成人员伤亡的情况下处理与化解险情。我本可以在不杀死史莱特的同时救下那个男孩的。”
“_geng据你的正式供述,还有我们在之前的咨询记录,你说史莱特处于惊恐状态,完全无法听人理论。在场的所有目击证人也都证实了这一点。”
利维点头。史莱特只顾甩掉紧追其后的警察,到头来反而把自己困在了酒店大堂里,周边满是路人,而出口都被警方堵死了。他从人群中随手抓了个小男孩当人质。警方召集附近所有警力前往支援,等利维响应警报赶到现场时,史莱特已是吓得六神无主,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了。他的枪口顶着男孩的下巴,手指扣在扳机上,紧张得直抽搐。
“他马上就要对那男孩开枪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我现在还是shen信不疑。”利维用手捂着脸。“可我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如果我是个更优秀的警员,我可以处理得更好。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去说_fu他的话,或者——或者只是打伤他,而不是击毙。”
“你为什么要对他的头部开枪?”她问。
他放下手看着对方。她冷静地迎上他的视线。
“你选择了she击头部,你很清楚除非什么天降神迹,否则史莱特必死无疑。为什么?”
利维急得Zhang红了脸,说:“他拿孩子当挡箭牌,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躯gān。他的枪口抵着孩子的喉咙。如果我she击他的tui部,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极有可能会开枪。我she击头部,因为这是唯一可行的——”
他打住话,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微微笑着看他。
“我懂你的意思了。”他说。
“你杀死史莱特,不是因为你能力不足或是心怀恶意。”她把话题带回到起点,“你杀了他,是因为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留他一命,要么救那个男孩。史莱特抢劫超市、袭击店员、劫持人质,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完全是咎由自取。如果他和那个孩子都能活下来,结果会更好吗?毫无疑问。但是这种可能x并不存在,而这也不是你的过错。是他的。”
利维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心中那团挥之不去的郁结松开了些许。他没法一gu脑地接受娜塔莎的话,毕竟他已经被悔恨和自我厌恶折磨了好几个礼拜。不过,打那起枪击事件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能彻底迈过这道坎的。
“谢谢你。”他说着,睁开了眼睛。
“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把茶几上装着自制饼gān的铁罐朝他这边推了推。“接下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来谈谈你同事们的反应吧?”
他表示同意,于是随后的咨询变得更像是朋友间的对谈,而非一板一眼的专业辅导。娜塔莎没有食言,原本按照规定是一小时的咨询,她在三十分钟后便宣告结束。送利维出门时,她对他挤了挤眼,还让他给玛汀带些饼gān。
利维走出办公室时,不小心跟杵在门口的某人撞了个满怀。他本能地先道了歉,然后才认出对方。“基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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