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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度和脸皮这下也栓不住蓝大公子意图兴波作浪的心。

云本就无常,时而安恬漂游,时而降下甘霖,时而电闪雷鸣,震铄天地,叫那些享受雨露滋润的凡夫俗子知道,那风调雨顺并非理所应当,方才能记得割舍私藏的美酒佳肴,年年祭祀云中君。

蓝曦臣千般思量,万般咀嚼,都不能明白,为何他对金光瑶予取予求,千依百顺,金光瑶依然背着他与旁人苟且,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弃他而去,连意思意思的留恋

之情都没体现出一星半点儿。

蓝曦臣是个极端完美主义者,不能接受这样潦草的结局,更无法忍受自己投入十分,金光瑶只肯出三分。

这不公平。

是他给的还不够吗?还是他不够完美,或身上有让金光瑶难以接受的缺点?

蓝曦臣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他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问题不在他对金光瑶不够好,而在他对金光瑶太好。

就因为那好得来不费吹灰之力,那孽障才会得寸进尺,肆无忌惮地挥霍他的雨露,磋磨他的耐心,折辱他的自尊,末了还要再反咬一口,与他拿乔。

他对他好,怎成了理所应当呢?

乌云拥聚,遮蔽白日,山中Ch_ao气涌升,寒室内的光线骤然暗淡,窗外一声惊雷,狂风大作,竹枝婆娑,竹叶摇摆,娑娑作响。

蓝曦臣左耳后根隐隐作痛,仿佛听见那孽障正在不远处肆意取笑他,他Mo了Mo耳后齿印,一张玉面Yin沉沉如修罗,他一字一句说:“还不快去?”

很平静的语气,又莫名比雷声更严厉。

蓝平几乎是爬着出了寒室。

蓝曦臣把散落满地的茶具收拾好,摆的整整齐齐,煮了一壶新茶,又整理好仪容,确定自己美过蓝忘机后,就安安静静地靠窗等待。

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紫檀案,富有韵律感的“笃笃”声回旋盘绕,窗棂扑扑作响,秋雨滴滴霏霏,蓝曦臣攒了满心幽怨,只等金光瑶一来,就将怨气一股脑儿倾倒金光瑶头上。

等啊等啊,从午后等到寒室成了黑漆漆的一片,茶烧干了三壶,也没等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来。

——信不信二哥你也没办法啊。

金光瑶那轻飘飘的话语如魔音贯耳,蓝曦臣浑身发冷,竟觳觫一下。

金光瑶过去总说寒室冷,蓝曦臣从没觉得,此时终于觉出来了,寒室的确冷,冷得砭他的骨,刺他的心。

多可怜啊。

泽芜君又如何,第一公子又如何?于那孽障而言,既已成为弃子,就不值得再讨好。

蓝曦臣对着满室飘荡的青色帷幔,神色越发Yin霾,整整齐齐的贝齿几要化为尖锐的利齿。他多想窜出窗去,将那负心薄幸,忘却供奉神祇的妖孽咬死,嚼烂,吞下,将他的魂灵困在体内,永世不得超生!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七情六Y_u的毒素顷刻侵袭全身,蓝曦臣孤坐幽冥雪洞,两眉间裂开一条深深的沟壑。慈眉善目的观音终被逼得堕入魔障,化作那十八层地狱中的转轮王。

黑化有时不需要大喜大悲的刺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崩溃点即可,比如一次失约。

所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此理。

蓝曦臣振衣而起,步出寒室,顾不上撑伞,冒雨直奔金光瑶住处,犹如索命白无常。

他要夜审那孽障,发落那孽障。

如金光瑶死不悔改,负隅顽抗,蓝曦臣就要把金光瑶送出云深不知处,送到福喜酒楼后厨,让金光瑶重新做回他的账房先生,打那油腻腻的算盘,打到哭,打到向他跪地求饶,打到那戏子的职业操守回来,又敷衍出笑脸讨他的欢喜。

那高天上的月飞也似降临小屋外,蓝曦臣不给自己犹豫怯懦的机会,一尘不染的白靴踩过青葱翠绿的韭菜苗,学那登徒子翻过篱笆,再一脚踹开那房

门,大喝道:“孽障!你休不知好歹!信不信我让你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话未说完,蓝曦臣就发觉诡异。

小小的屋子里黑黢黢的,Ch_ao湿霉味扑鼻,但没半个人影子。

好容易积蓄的怒火怼了个虚空。

金光瑶不见了。

恐慌的情绪霎时盖过怒火。

他两指一点,四方桌上油灯即亮,左右环顾,爬满青霉的墙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孤零零的。

蓝曦臣没了主张,连喊数声“阿瑶”,屋里依然静悄悄的,那桌那柜那床都沉默着观看他的笑话。

打开衣柜,翻乱少得可怜的衣物,掀开大红绣被,又往床下桌下找了,仍没见金光瑶的影子,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蓝曦臣惶惶不安起来。

还说要送去打算盘,连他不在跟前都心慌意乱。

那孽障,真是他命中克星。

离家出走的金光瑶是在寒室后窗下被发现的,当时天已全黑了,金光瑶坐块大青石上,靠着墙壁呼呼大睡,浑身上下湿透了也无知无觉。

他得了蓝平传话,磨蹭了半天,还是动身去找蓝曦臣了。

孝子之所以为孝子,可贵之处就在这儿,和老娘比起来,与假正经的私人恩怨根本不值一提。

穿过那片竹林,一路畅通无阻,待回过神来,已在寒室墙根下。

寒室与囚室之间,竟没有设置结界。

那何止是个假正经,还是个缺心眼儿,竟对蛇蝎毫不设防。

他若趁着夜黑风高,拿把菜刀潜入寒室,假正经能保证毫发无损吗?

让金光瑶觉得悲哀的是,他竟没有动过一丝杀那负心汉的念头。

哼!

他自然不会杀假正经,假正经若没了,谁出钱给他买桂花藕粉糕吃呢?

不过窃玉偷香,沾他点儿便宜,还是可以的。

他预备在囚室墙壁上画幅《泽芜君出浴图》,怎可放过这等积累素材的千载难逢之机。

于是金光瑶扒着窗沿,用金簪子挑开一条窗缝,行了最下作的偷窥之事,蓝曦臣每日下午都会沐浴,雷打不动,只等他洗完澡,再进去也不迟。

近来金光瑶自感有些莫名其妙,似乎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有时候半夜会起来,跑到竹林里漫无目的地晃到清晨,有时又会忽然勃然大怒,将锦绣衣衫撕得粉碎。

他想,他离疯不远了。

不过他不在乎,这感觉挺痛快,还能膈应到假正经,两全其美。

蓝曦臣在里头等啊等,金光瑶也在外头等啊等,假正经坐在里头,一动不动,一直到黄昏都没有沐浴的意思,金光瑶盯着那苍白的侧影,眼皮越来越沉重,竟就这样睡沉过去。

待醒过来,已在寒室,室内点着长明灯,想来长夜还未过去。

他浑身冰凉,唯X_io_ng前一片熨烫沿着肌肤漂浮着,从锁骨一路游移到心口。

金光瑶听见粗重的喘息,像猛兽预备撕咬猎物前的蓄力,让他害怕。

垂眸一瞧,衣领是干燥的,衣缘上缠绕卷云纹暗花,清雅得很。

这不是他的衣,那熨烫也不属于他。

衣领半开,衣扣解开几颗,一只骨骼遒劲的手正探进衣领中,手背经络凸起,犹如青龙翻云覆雨,多么威武雄壮,充满了侵略的意味,如果给聂明玦瞧瞧,那莽汉一定会吓呆的。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金光瑶认得这只手。

察觉到金光瑶醒了,这手定住不动,手指微蜷,指甲陷进软缎似的肌肤。

金光瑶心中升起莫名的悲凉意味,眼眶一热,鼻子一酸,泪水滚下,沾湿枕巾。

他正被亵玩着。

金光

瑶空洞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他虚望床帷,裂开嘴冷笑:“泽芜君,我知道,您只是在帮我换衣。也怪我不识抬举,应当闭着眼,待您享用过全部再醒来,最好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此方才体贴懂事。”

那手一猛然一颤,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闪电般撤出金光瑶衣下。

蓝曦臣迅速背过身,平生头一次逃避金光瑶的眼神。

他瞧见了金光瑶眸里的水光,那水光于他而言,就是最大的讥嘲。

金光瑶经常哭,这次却是被他轻薄哭了。

蓝曦臣既不敢面对金光瑶,也不敢面对自己。

这个企图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丑陋,下作,恶心。

他已不记得做出那举动时,内心是何想法。

他仿佛丢了魂,那手不是他的手,偏要去解已扣好的扣,那眼也不是他眼,偏要去赏颈下春光。

身体竟不受理智控制,自小读的礼义廉耻皆被惊雷击碎,他在金光瑶心里的形象也轰然倒塌。

蓝曦臣羞愤Y_u死,生出自挂东南枝的心思。

金光瑶凭着本能感觉了一下,假正经并没动过真格,他的贞操还在——可笑,他这样的人渣,有何贞操可言?

金光瑶自己都笑了。

灯影幢幢,蓝曦臣瑟瑟发抖,蜷缩成母体中婴儿的姿势。

金光瑶木然坐起,泰然自若地扣上扣子,轻抚蓝曦臣后背:“你需要找个女人,这样就不会饥不择食了。”

蓝曦臣强迫自己舒展身躯,面对金光瑶,他站起来,跪在床榻下,惨白着脸说:“对不起,我错了。”

金光瑶怔然,心中难受程度堪比当年滚下金麟台。

还没细想,他就麻利地滚下床榻,也跪下来,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他对蓝曦臣说:“既对不起我,就放我走。”

方才还有点可怜的假正经一听,立即换上铁面,专制本Xi_ng原形毕露:“不行。”

好在金光瑶本也没对这凉薄男子报以很大希望,这个要求被否定后,他没多纠缠,旋即换了个要求:“我想要元宝蜡烛,还有纸钱,明日是我母亲的忌辰。”

“可。”蓝曦臣这次答应得很干脆,“你若帮我换窗纱,我可带你出去放风,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金光瑶立即应承,脸上却没有笑意。

这个男人决口不提方才所为前因后果,像要把那一页撕了,然后他会继续演兄友弟恭的戏码,演到金光瑶疲倦厌烦。

撕了,就不存在吗?

蓝曦臣或许有健忘症,金光瑶记Xi_ng却好得很。

这样被撕掉的书页,这些年累叠了厚厚一沓,所以金光瑶的心凉了。

他忍不住要讽刺蓝曦臣一下:“我是良家妇男,不与你这孟浪之徒在外头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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