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顶着假发,将一个外八走的煞有气势,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看上去非常不合身,将本来就不高的身材衬得又矮了那么一些。
临近高考还有不到四个月,学校里所有教室都鸦雀无声,时刻为最后的纸上战争做着准备。裹着棉袄的学生脑袋全埋进了面前的书堆里,鼻梁上眼镜框的厚度赶上啤酒盖,各个额头低垂得就差抵着卷子了。
可明明是复习节奏紧张的高中,顶楼这个班级却乱糟糟,显得格格不入,就连看班的老师也搬着凳子坐到了楼梯口,心道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别具一格不走寻常路的班级门口,门牌上赫然写着:高三(N)班
张文儒靠在墙上,昨晚通宵泡吧的疲倦全都在此时展现出来,眼皮耷拉着,再年轻的面容也遮不住宿醉的后遗症,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着前桌人打牌。他无聊地盯了会儿,略显酸涩的眼睛又挤出一点生理泪水也懒得抹去,只伸手戳了戳坐在后排正靠着椅背玩手机的正主。
“哎宝贝儿,来不来打个赌?”
被问话的人眼皮抬也没抬,对这恶心人的称呼早就免疫。他盯着手机里的热门贴挪不开目光,态度不冷不热,“什么。”
“赌你今天会收到多少小纸条,赌约就今年的情人节限定DCR表,不多就两块。”
这上学生涯太过无聊,待在这个“N”班的学生家庭非富即贵,将来都是各有各的安排。要么被送出国留学,要么直接进家里的企业,老师丝毫不打算为他们的未来担忧,平时上完了课就溜之大吉。
颜元忍不住笑了。他单手撑在椅背上,斜睨着看向面前的好友,“两块?我记得你养的小白脸不说五个也有三个。”
“换换新的,前阵子全遣了,就只剩俩了。”张文儒伸出两根手指,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反而显得有些得意,“还有一个说要为我跳楼自杀,给了两倍钱这事儿才作罢。嘴里说着什么情情爱爱,到头来还不是看上了钱,这年头可买不了真心啊。”
“也不是不行。”颜元对他那些狗血无节操的事丝毫没有兴趣,指腹摸了摸光滑的手机屏,“不过我更对我赢了你给我什么感兴趣。”
张文儒贼兮兮地凑上前,握住他的手腕,一副哥俩好模样,“我这还有一个没碰过,特gān净,人也傲的很。要是弄上chuáng去绝对很有征服感,你赢了就送给你,够意思吧?”
“得,”颜元嫌弃地抽开手,光是脑补一下便jī皮疙瘩直往胳膊上窜。他将视线重新放回手机上,“别和我提这茬,你还是自己留着过年吧。”
“又看你那什么破贴子?”张文儒早就知道这好友对男男女女之事毫无兴趣,也没意外,勾着头看他手机里面一堆莫名其妙的字段,“电脑游戏就这么好玩啊?”
“再无聊也比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男宠好的多。”颜元点了只看贴主,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昨天游戏更新出了新的副本,他连夜躲在房间里尝试了各种氪金姿势,最终也没能打通第十层最终关。这些今天更新的技术贴都不行,多半掺杂了运气成分进去。
颜元想:如果是木神还在更新,那肯定不一样。
他对游戏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兴趣,直到一年前无意中看了推送的热门帖里的一个视频。那是一个对操作要求极高的游戏视频,屏幕分为两部分,一双漂亮gān净的手一只放在键盘上,一只握着鼠标,配合着游戏界面当场表演了如何把身后七窍流血的鬼耍得团团转。虽然过程看上去很刺激,跟在身后的那个恶鬼看上去随时能置角色于死地,但透过屏幕却能非常清晰地察觉到这个操纵角色的玩家是如何游刃有余。
颜元并不是颜控,也谈不上手控。可他看见这双手时却意外地产生了点恍惚感,连带着对游戏萌发出了探知欲。初入游戏后还对这个发演示视频却不出声的人感觉好奇,暗暗记下了视频上传人的姓名——水中木。
结果网上一查,发现这个ID火得很,那是整个《噩梦贩卖》玩家都熟悉并且崇拜的人。不但是《噩梦》第一批内测老玩家,并且每次出了新的副本他当天就能做出攻略,jīng细程度令人发指,被广大游友背地里挂上了“游戏bug测试员”的头衔。
可惜当时水中木所在的一区已经满员,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新开的三区。氪了整整一年多,直到今天属于水中木的佳话已经渐渐沉寂,而属于颜元的传说还在继续。
最为著名的就是一个标“火”的职业分析贴。
《噩梦》中角色分为两种,一种随机,一种自定义。自定义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而随机有低到令人发指的几率出隐藏职业。正常玩家不会选择拼脸,毕竟一个游戏卖268,角色锁定唯一,重新选择职业就需要重新买个游戏,谁也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更何况哪怕有钱人,有那个资本也没那个脸。
幸运者这个隐藏职业已经连续登了两年最废职业榜首,地位坚固到谁也撼动不了。
——幸运者究竟有多辣jī?点进帖子主播与你详说一二。
——幸运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团队辅助不了,过本全靠自保。
——前辈一句话,千万别随机。随到幸运者,这号就废了。
颜元号一出世,网友对幸运者的评风一个大转弯。
——职业不评废不废,全靠氪金氪到位。
——年度最废想攀榜?只要花钱如流水。
——前辈一句话,随到幸运者也可以玩,前提只要你有钱。
说到底,真正像颜元这么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哪个不是沉迷酒醉金迷?再健康一点打打高尔夫赛赛车,谁有那功夫来làng费大好年华放在一个恐怖游戏里?
要知道他们烧的不是时间,是青chūn!
后来颜元刚玩没多久,水中木退隐的消息就传了开。论坛一个月内一片哀嚎,玩家们联合发了个挽留贴,将自己对这位大佬的不舍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你一言我一语,煽情的话层层叠叠看得颜元也心痒忍不住插了一脚。可这贴子丢出成千上万个石子,也没能激起任何涟漪,从那以后,水中木这个号便一直灰了,再也没有上过线。
“哎哎哎,想什么呢,回神回神!”张文儒见人神色有些放空,便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我那哪儿是什么小男宠啊。”
“老男人也亏你下得了手。”要是换做那些白白净净的小男生颜元可能还觉得合情合理,得亏他这朋友一个都看不上眼,净挑一些年纪上三即将奔四的男人。
“你懂个屁。”张文儒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透露心得,“成熟,快感加倍。”
不管小男生还是老男人都没经验的颜元无话可说。
张文儒托着腮,“你说这一天到晚上课多无趣啊,不谈恋爱也得找点乐子玩玩吧。”
颜元被他贱兮兮的表情气笑,伸腿踢了脚前排凳子,“你有这么多废话的时间不如多回家看看书,别年纪轻轻jīng尽人亡。”
“哎哟这还劝上我来了,”张文儒被他踹的一个踉跄,一张白净的脸此时却带了些猥琐劲,“今个十三号,要么晚上你跟我去làng一回,明儿我就表演好好看一天书,成不?”
颜元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滚吧。”
“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啊,”张文儒做了个下流手势,“你不知道今天酒店爆满,我还是托关系才拿下一个套房。两个房间,分你一个,就跟你妈说晚上咱俩写作业。”
某些人,表面和家长说写作业,实际上却背地里gān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颜元觉得替他妈操碎了心。
“都说了不要和我提这事。”颜元终于露出点不耐的神色。面前这损友没什么大的缺点,不沾赌博不沾毒,拉人上chuáng也爱gān净,就嘴贱还没节操,“记得带套,别以后得了病还得哥哥我全世界给你找医生去,最后治不好晚上对chuáng空流泪。”
他虽然待人比较冷淡,但毕竟名声在外,这并不妨碍一年一度的情人节时那些不懂行情的学弟妹们顺藤摸瓜地寻来。等放了学走到了校门口处,颜元怀里已经被塞了几个花里胡哨的包装盒。
张文儒两手空空地感慨,“还好没和你打赌,不然我觉得输的一定是我。”
“喜欢你就拿去。”司机拉开了后车座的门,颜元一股脑把手里的东西全都丢到座位上,“提前给你补补肾。”
他对收到的东西没有兴趣,也可能带回去直到落了灰尘也不会拆开。但是毕竟都是那群小姑娘jīng心准备的,不知道费了多少时间,哪怕当面拒绝了示爱也会收下礼物,让人快快乐乐地来,高高兴兴地去。
“巧克力补肾,你这从哪里看来的?”张文儒耸耸肩,一边笑他还一边不忘替人合上门。顺手透过打开的车窗拍拍人清隽的脸,表情要多轻佻有多轻佻,“明儿学校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