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宿心中隐隐有些不太妙的预感,他眯了下眼,“什么意思?”
傅星沉走到他面前,目光冷凝如冰。
“谁送你来的,你就回谁那去,难道还要我送你去洗标记?”
他五官深邃,眉骨高,双眼皮褶皱很深,眼珠是深沉的墨蓝色,轮廓锋利,所以摆出一张冷脸时会显得很凶,不像个好人。
可惜眼神扫到叶宿脖子那儿时忍不住停顿了一下,这一个停顿让他凶狠的表情有种故作成熟老练的伪装感。
“齐叔!”傅星沉喊道,“齐叔呢?快把他赶出去!”
他们站在二楼栏杆边,楼下大厅是几个正要回家的佣人。无论傅星沉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说出这些话,叶宿都无意让外人看自己的好戏。
他神色平静,身子微微探出栏杆,对楼下几个呆滞震惊的佣人说:“你们休息吧。”
几个佣人立马收拾了东西出门,生怕被主人家惦记上了。
听听普通人的八卦听个乐呵,听这些豪门大家族的八卦搞不好就要丢饭碗,说不定还会连累自己和家人的前途。
刚才傅星沉说话没压低声音,他们在楼下都听得一清二楚,几句话里信息量巨大,几人直到走出别墅区才缓过神来。
“洗标记,先生要和夫人离婚吗?”
“你们说夫人gān什么了,先生会发这么大的火?”
“他们之前感情这么好,先生都没大声对夫人说过话,今天还真吓了我一跳。”
“别说了,这种豪门水多深啊,我看他们俩根本就是各玩各的,现在夫人玩出火了,先生觉得丢脸才这么生气呗!你们等着看,过不了几天说不定他们就离婚了!”
连续碰上计划之外的事情,叶宿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多了。他甚至和眼前这个攻击性很qiáng的Alpha商量:“你先穿上衣服,我们可以聊聊。”
傅星沉不会无聊到和他玩这种把戏,所以眼前这个人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傅星沉随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靠”了一声,立马折回房间内找了件T恤套上,出来时嘴里还在嘟囔。
“这衣服是不是有点小了?”
叶宿看着他身上那件熟悉的衣服,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这是他的衣服。
他有洁癖,不能接受自己穿别人衣服,更别说让别人穿自己衣服了。
但对于这个和当下情况似乎有些脱节的傅星沉——
叶宿在心里念叨了几遍不知者无罪,“你知道你是谁吗?”
傅星沉整个人砸进沙发里,很熟练地翘了个二郎腿,“你又是谁?”
叶宿眉心抽了下,顿时不想说话了,这人明明是傅星沉,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走到傅星沉对面的沙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操?”
傅星沉立马放下二郎腿,站了起来。
叶宿抬眼,见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的无名指看。
先前故作成熟的表皮终于被撕开,露出点少年的浮躁来。
他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瞳仁颤抖,随即崩溃道:“你他妈都结婚了,还来,还来做这种事!你多缺钱啊!”
“多缺钱都不能违背道德底线吧!”
叶宿面无表情地咽下口中的水,抿去嘴唇上的水光,言简意赅:“看看你手上。”
“你给我戴上的?”
傅星沉皱着眉,动作快于大脑,一把撸下那枚戒指挥手一扔,丢进了楼下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像丢什么脏东西一样。
然后,他慢半拍意识到,万一他没说谎,自己手上的戒指可能和面前这个Omega的是一对儿。
如果是真的,这个举动就很不尊重人。
然而叶宿仍然神色冷淡,他瞟了眼傅星沉,又说:“结婚证在卧室靠窗的chuáng头柜里。”
傅星沉下意识开口反驳:“不可能!”
叶宿偏头挑了下眉。
......戒指都带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傅星沉低声骂了句脏话进了卧室。
叶宿坐得端正,指尖轻轻敲击沙发扶手。
面前这个傅星沉和同他朝夕相处的那个不太一样,现在这个眉眼间满是稚气,明显年轻了一截,而且这两人性格一个东一个西,若是只看说话方式处事风格,没人会将他们联系到一块。
但偏偏这个人,长了一张傅星沉的脸,能匹配傅星沉的指纹。
虽然这么猜测有点惊悚——
失忆?穿越?还是别的什么?
从房间里冲出来的傅星沉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手上拿着两本小红本,不可置信地问道:“我们,我们结婚了?”
“能聊了?”
叶宿抬眼:“坐。”
傅星沉愣愣地看着他。
沙发上的青年让傅星沉想起了刚才在卧室看到的结婚证里的合照,合照中两人都没笑,顶多算得上是表情温和,看不出一点新婚的喜悦。
叶宿皮肤很白,嘴角微微下垂,眼珠是剔透的灰色,眼皮半垂着,露出点下眼白,就算隔着照片也给人一种随时会翻白眼的感觉。
哪怕坐着,脊背也挺得笔直。
第一眼就给人很高高在上、不易相处的印象。
傅星沉最讨厌这类人,先入为主下了印象,因此再开口时带上了不悦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几岁了?”
这话像在骂人,傅星沉觉得对方在心里骂自己“小学jī”,眉头皱得老紧:“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几岁了。”
“......十八。”
叶宿沉默一会,又问:“你右手腕上有没有一道疤痕?”
“没有,”问题问的有点奇怪,但傅星沉还是回答他,“谁敢让我留疤。”
叶宿心中不由掀起一阵惊涛骇làng。
如果眼前这人是十八岁的傅星沉,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面容稚嫩,只有十八岁以前的记忆,自然不记得自己。
而齐叔是照顾他长大的人,这栋别墅是傅星沉十五岁时父母送的,所以他认识齐叔,也能自由出入这栋别墅。
傅星沉手腕上那道疤据说是上大学后留下的,十八岁的他当然没有。
但他为什么又戴着婚戒呢?
还有,十八岁的傅星沉和三十岁的傅星沉性格相差那么大?
眼前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感。
傅星沉屈指在玻璃桌上敲了敲吸引他的注意,不满道:“别故弄玄虚,你知道什么了?”
叶宿想了想,说:“傅星沉今年三十岁了。”
傅星沉:?
“你可能穿越了。”叶宿说出自己猜测之后果然在傅星沉脸上看到了“你当我是傻bī吗”的表情,他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十分荒诞,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一个合理解释。
“我和他已经结婚五年了。”他说着,手上拨出去一个电话,开了免提。
“程助理,你看看我的袖口有没有掉在星沉办公室。”
“没见到,如果找到了我派人送到别墅去。”
叶宿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三十岁的傅星沉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公司,而陪自己度过发情期的是这个十八岁的傅星沉。
“所以?”
“三十岁的傅星沉不见了,现在有两个可能,你这具身体是他的留下的,或者是这具身体就是你的,他整个人都消失了。”
“穿越?”傅星沉嗤笑一声,“宁愿让我相信我是穿越的,不如直接承认你是爬chuáng的。”
叶宿皱眉,“戒指,证书你都看过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傅星沉微微凑近,与他面对面,眼睛牢牢盯着他,“戒指证书都可以伪造。”
一旦一个人认定了某件事情,就很难被他人劝服,叶宿无意和眼前这个觉得自己不怀好意的Alpha多费口舌。
他又喝了口水,垂下眸子说:“你可以打电话给你父母,朋友,跟他们求证这件事。”
傅星沉盯他一会,回卧室在散落一地的衣物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打了电话给罗尧,两天前,就是罗尧以失恋的名义把他拉到酒吧狂欢的。
他们虽然在读高三,但傅星沉早早在家修完了课程,现在就等走个高考的流程,之后去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都是一句话的事。
他想着待在学校里反正没事,就跟着罗尧去了。
没想到这一去,就去了十二年。
“傅总,怎么了?”
傅星沉沉默良久,又看了眼通话窗口确定自己打出去的电话是给罗尧的。
罗尧的声音和印象中的差不多,只是成熟了很多,不过几天前还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少年突然中规中矩地喊他“傅总”,让傅星沉产生了qiáng烈的时空错位感。
好像罗尧喊的不是他,而是他爸一样。
傅星沉说了句没事,匆匆挂了电话。
其实也不需要打电话给谁,只要看看网络时间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而且就算戒指、证书可以伪造,还有齐叔,齐叔绝不会和别人一起糊弄他。
所以,他好像。
真的。
来到了自己三十岁的这一年。
这是现实吗?也太虚幻了!
不行!
他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