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冷静下来后立马就后悔了。
然而媳妇儿手机已经关机了。我给他的朋友以及我俩的共同朋友一个一个地打电话。想了很多个他可能去的地方。
我脾气真的很差,一发火就忍不住摔东西。当年我追他的时候他就说:“你脾气太差了,我喜欢脾气好的人。”
后来在一起了他也说过:“你脾气要是不改改的话咱俩就分了吧。”
这些年我其实收敛了挺多的,他也夸过我。
可惜狗改不了吃屎。有时候觉得混蛋两个字儿是生来就遗传在我基因里的。
之前我说我俩开始于大学时期一次单纯的约火包,这是实话,只是还有一段事儿我没说。
我俩并不是那次才认识的,我和媳妇儿是高中同学。从那时起他就是学霸。其实我现在这样全是当年自作孽不可活。
他当年对我不是这样的,那时他是真的爱过我。
我意识到自己性格很扭曲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儿了。当时并不觉得。
我不知道这和我那个不正常的家到底有没有关系,说实话我更觉得这是遗传。我不太清楚我爸妈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反正自我记事起我爸身边的男男女女就没断过。
不用替我妈抱不平,因为她也没闲着。
小时候不知道那些花枝招展的人到底是什么。她们经常跟我爸回家来,对我比我妈都亲切,还陪我玩儿。我一般叫她们姐姐。
后来才知道她们想当的是我后妈。
知道她们跟我爸关系不寻常是一回事儿,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儿。高一的时候我翘课回家看世界杯,一上楼就看到我爸卧室房门大开,chuáng上两具陈横的禸体。
我爸倒是雄姿英发,就被他压的那个有点儿一言难尽,反正如果没有看见他腿间晃dàng的那个玩意儿我根本没想过一个男人也能和女人一样趴在别人身下自尊全无的求*。
那时我还不知道我其实和我爸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我只知道那个画面真的恶心着我了。
我当着我爸的面儿揪着那个男的头发把人从二楼一丝不褂的扔了下去。
一楼院子里有个游泳池,人没死。我爸也没说什么。
从那天开始我突然变成了一个神经病。以前也和哥们儿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那天开始不行了。
上学的路上一哥们儿过来习惯性的搭了下我的肩,被我按在地上打成了脑震dàng。他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
媳妇儿那时候是我同桌。
没发生这事儿之前我挺爱逗他的。他那时就文文静静,腼腆的跟小姑娘似的,但智商又出奇的高,琴棋书画都玩儿的来,还是全年级第一。
刚开学的时候大扫除,男生都被叫去搬桌子了,老师看他也不是能gān重活的料,所以分配去跟女生一起擦玻璃。他当时还没大部分女生高,擦玻璃上面点儿的都够不着。我搬完桌子回来就看见他擦一下蹦一下的特搞笑。
我说:“叫声哥,我帮你。”
他瞪了我一眼。
然后我从后面儿把他举了起来,说:“这回够的着了吧。”
周围人哄堂大笑,他举着抹布追着我打了三条街。
他特容易脸红。皮肤白的人好像都很容易脸红。随便逗一下就能红俩小时,所以我特爱逗他。经常放学路上抢了他书包看他迈着小短腿追着我跑心情就特好。
我甚至不知道这些都是喜欢。
情人节的时候有女生送了我一盒巧克力,我不爱吃甜的,就转手给了他。他脸红了整整两节自习课。他其实特别招人喜欢,因为是年级第一,所以平时很多人来问他题,谁来问他都没一点儿不耐烦。讲题的时候也细声细气儿的。
有时候我也问他,专门捡一道特别简单的题,他怎么讲我都假装听不懂,后来他鼻子上都急的冒汗,还是一遍又一遍非常细致的重新讲。
我说:“哦,我懂了。”
他就笑得特开心,累的在桌子上趴了半天。
作为报答我请他吃了一顿饭,临走时餐厅送了两块儿薄荷糖,我不想吃就全给了他。后来才知道两块糖都被他随身装在裤兜里,装了好长时间。
结合我当年的种种行径,那时他一定以为我也喜欢他。
哦不对,是我以为我不喜欢他。
他是一个特别招人喜欢的人,而我亲手毁了一切。
高一快结束的时候有一天下操回来,一进班门我就被一群人闹哄哄地围了起来。一个男生满脸兴奋地举着一个画本说:“卧槽,刘子期是不是喜欢你!”
什么叫如坠冰窖,那一天我体会得彻骨。
他们说本子是从媳妇儿书包里掉出来的,里面画的全是我。
那天在我爸卧室里看到的画面再一次在我脑子里清晰地回放了一遍。
我接过那个本子翻了一页,看到自己的脸的时候基本丧失理智。
媳妇儿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站在人群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手里的东西。
现在想来当时那群人里也许根本没几个人对此抱有真正的恶意,是我赋予了他们恶意。
我把本子翻转过来给大家和站在人群外的他看,笑说:“你是同性恋啊,真他妈恶心。”
从那天起,他那么招人喜欢的一个人成了全校霸凌的对象。我这个真正的恶鬼举起了讨伐的旗帜,还给每人分了一把刀。那些拿着屠刀的人以为自己坚守了正义。
其实他们不是真的不名所以,只是有了个光明的借口释放本性中压抑已久的恶意。
从那天起他再没有笑过,看我的眼神里再没有以前的让我欢喜的光彩,只剩畏惧。
而我开始靠安眠药入眠。
那时候大家不厌其烦地做着同一个游戏,撕他的画本,甚至找出他的日记贴在黑板上。而即便这样他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他从来都只是看起来弱而已,在他面前我永远一败涂地。
高三的时候他被班里男生围在走廊上,被撕得所剩无几的画本死死抱在怀里,脸色惨白,但一次都没哭过。我站在人群外看着他,手脚冰凉。
如果当时手上有刀我可能会杀人,但我不知道我在恨谁。一个男生在扯他的裤子,我脑子里仅剩的一根弦断了。我撞开人群的时候听到他小声喊了一个名字,不是我的。紧接着我突然被人一拳揍倒在地。
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
他接连揍了好几个人,我不知怎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他说了句:“谢谢。”
他大概以为我在挑衅。
可我是真心的。谢谢他做了我不配做的事。
我就知道,媳妇儿那么好的人,会有最好的人喜欢他的。
只是那天起我好像彻底没心了。我也不再吃安眠药了。
高三就这么过去了。高考后我和班里任何一个人都没再联系,毕业聚餐我也没去。因为前一天晚上我吃多了阿普挫仑正在医院洗胃。
醒来后我就被我爸送进了部队。
他说:“去部队里历练两年再读书吧,省的好日子过多了成天要死要活的。”
说实话两年部队生活对我影响很大,每天训练完累的沾枕头就着,没工夫瞎想别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逐渐接受了同性恋,意识到扭曲的是我,不是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