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赏礼物所带来的房间内抽奖都不是实时的，在打赏后往往会留出3分钟的开奖时间，留给主播吸粉。而飞船龙虾的开奖时间是10分钟，足足是其他礼物的三倍有余——这也是为什么它这般昂贵。

在广播发出之后，祁铭房间里的弹幕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为了抽奖而来哈哈哈哈】

【rwkk是哪里来的土豪】

【为了抽奖+1，为了我的小苍鸭我冲了】

【谢谢大佬，谢谢金主，谢谢红包，谢谢主播，88，我马上就走】

【这玩的什么玩意，咋还有个txt文档】

【！有生之年，竟然这地方还有人直播iw，粉了粉了】

祁铭刚平息完内心的悲愤，一眯眼看去竟然多了这么多弹幕，高兴坏了。他清了清嗓，刚想认真打字解释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眼睛无意中一扫，看见了下方打赏提示。

竟然有打赏，这太棒了，让我看看多少qian——

！！！

他脚一软，不知怎么就一咕噜滚到了地上。

这声音被麦克风忠实地收录了进去，展现在了所有观众面前。

【卧槽，什么东西爆炸了？】

【？？？主播在做什么危险操作吗？】

【我怎么听上去像是从椅子上摔下去的声音，你们没摔过吗？】

【你一说，是很像】

【哈哈哈主播好像是第一次直播，被打赏估计吓到了吧】

【莫名有点萌是怎么肥四】

祁铭抖抖索索地站起来，震惊和自豪jiāo织在他心里，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因为惊喜，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下意识做出行动。

【谢谢DoubleS的飞船龙虾，我会继续努力的！】

【真的！】

【我会变得更qiáng！】

祁铭几乎语无伦次，他激动得齿关都在打颤。也许他没有语言天赋，但他对钱有本能的追求。光是看过打赏的礼物清单一遍，他就记住了各自对应的价钱。

——飞船龙虾，不就是最贵的那个吗？！！

新人第一次直播就开了这么好的头，那明天会不会有两个，后天四个，下周就有一百个2333块钱在等着他了？

这四舍五入，就约等于一个亿了！

一个亿啊！

再四舍五入一下，他就是知名富豪了！

【emmm这主播，怎么打字这么慢】

【哈哈哈哈我也想说，我看得着急死了。这就是传说中需要看键盘一个拼音一个拼音打字的人吗】

【DoubleS：……没事】

苏君酉面无表情地打下这句话。

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被吓到然后手滑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无法原谅。良好的教养让他说不出脏话，但当时他的心情起伏不定，好似从塔里木盆地爬上珠穆朗玛峰，然后又跳进了马里亚纳海沟。

……无fuck说。

不管苏君酉那边情绪如何躁动，祁铭按捺下了几欲脱口而出的狂啸，兴高采烈地继续玩着i wanna。他现在处于些微躁动状态，jīng神更加集中，疯狂秀着骚操作。

神预知地跳过尖刺突然掉落的“初见杀”，避过天女散花一般发she出的苹果们……祁铭每次做出让观众们刷666的操作时，总是情不自禁看向右下角。

他现在就像是刚得了零花钱奖赏的小朋友，每被老师表扬后都要偷偷摸摸瞥一眼家长，矜持地期望再次得到夸奖。

然而他一直没能再看见DoubleS。

诚意满满倒是很活跃，像是不甘落后般投了好几次火箭pào小龙虾——10元一个的普通打赏道具。在他的带动下，其他被抽奖引流来的观众或多或少也打赏了一些礼物。

【感谢游玩】

看到游戏通关的界面后，祁铭很是疲惫地长呼了一口气。

做主播比他想象的要更难，他不能闷着头只顾打游戏做技术流主播，这样会没有太多的人气；为了活跃气氛，他必须和观众们互动，而他现在还不太会讲人类的话，只能靠txt文档jiāo流，观众们问起来也只好以感冒了嗓子坏了为由搪塞过去。

看来，需要尽快学会说话了。

他拍拍脸，活动了一下手指，又慢吞吞地打着字。

【感谢观看，喜欢的话点个关注好吗？】

【明天同一时间，继续直播最简单易上手的游戏——i wanna！】

说罢，他不顾弹幕里对“最简单”一词发出的无数排问号，莫得感情地关掉了直播。

几乎是在他刚刚结束直播的同时，右上角跳出了小龙虾Q版图标，提示他有来自管理员的站内短信。

祁铭移动鼠标点了进去。

【经纪人啤酒：你好我是小龙虾TV美味经纪人啤酒，看了你的直播后我认为你非常有成为职业主播的潜质，有意向的话请加我QQ1002003006，我们来谈一下签约事宜，记得备注主播名哦~】

！！！

这，就是传说中邀请成为魔法少女，不，职业主播的短信吗！

成为职业主播后就能提现了，祁铭即将赚到狗生，不，人生的第一桶金！

祁铭几乎没有犹豫地申请了啤酒的好友，顺带点开了沈成益的聊天窗口。

7UU76：你看我直播了吗？我超厉害的！

无心睡眠：⑧错

7UU76：你看了吗？

无心睡眠：看了一点点

7UU76：我第一天就赚了一千多！

无心睡眠：嗯

7UU76：厉害吧？

无心睡眠：嗯

祁铭皱了皱眉，沈成益的反应有点过于冷淡，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7UU76：你怎么了？

无心睡眠：没啥事啊？我怎么了？

7UU76：尤其冷淡

无心睡眠：喔，还好吧，我只是在想怎么跟你说

7UU76：说什么？

沈成益一时间没有发消息过来，看样子是在斟酌言辞。祁铭耐心地等了一会，迟迟不见回复，又回到小龙虾TV主页，翻着打赏列表。

DoubleS……在线，已在房间“恰jī吗老铁”观看47分钟，而祁铭结束直播不到十分钟。

……！！！

是他游戏操作不够jīng彩，还是和观众互动不够？DoubleS竟然在他直播到一半的时候离开了！不对，算算时间，几乎是打赏完不久就走了。

在祁铭看来，主播和观众几乎是服务关系，DoubleS心情好打赏了钱，祁铭就应该力争让他满意。不然那2333块，祁铭受之有愧。一想到这，祁铭当机立断私信了DoubleS。

棋柚7U：你好，请问我今天的表现让你满意吗？

那边大概过了30秒才回复，回复得也很简单。

DoubleS：？

棋柚7U：你给我打赏了这么多，你觉得不值的话我会反省自己。

DoubleS：不用。

棋柚7U：那你怎么中途就走了？不满意的话，我签约后退给你。

DoubleS：不用。

棋柚7U：？？？不，用的

DoubleS：不用，你直播很有意思，只是很少和观众互动。

棋柚7U：我知道，你是因为这个走的吗？

DoubleS：……不是。

DoubleS：有点事。

此话也不算作假。

苏君酉的确因为手滑投错这事自闭了一会，但这种小事根本无法影响到他多久——他从来都是一个大方的“老板”。只是因为在这个直播间待下去，他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看小主播直播的眼睛，于是随便换了个直播间听着然后处理了一堆事情，工作得入迷，一回神，棋柚的直播已结束好一会了。

棋柚7U：好吧，那你满意吗？

DoubleS：……

这是什么问题？

苏君酉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出了心底的答复。

棋柚7U：满意吗？

DoubleS：嗯。

棋柚7U：那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DoubleS：……

棋柚7U：会吗？

DoubleS：……嗯。

棋柚7U：好，那明天等你~你想要什么样的互动？

祁铭打完这句话，左等右等，好半晌才重新收到DoubleS的消息。

DoubleS：抱歉，刚刚接了个通知，现在有点事，改天说。

说完，他光速下线。

好歹是得到了DoubleS肯定的答复，祁铭心满意足地退出聊天窗口，恰好这个时候沈成益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无心睡眠：你知不知道，小龙虾TV是那个sb的家族产业

7UU76：那个sb？

无心睡眠：是啊，那个sb

7UU76：哪个sb

无心睡眠：……任云札啊

任云……札？

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祁铭一怔，没由来的悲伤淹没了他，他像是独自挣扎在海面上的旅人，喘不过气来，拼命想要逃离却落入窒息的深渊。

任云札。

原来是他。

他找到了有关任云札的所有回忆，那些甜蜜的、缠绵的、绝望的、痛苦的回忆，全都cháo水一般涌了上来。

原主发育得迟，一直是班级里又瘦又小的典范，加上性格懦弱，总是会被欺凌。在他高一的时候，他的同桌任云札挺身而出，在众多恶意的指点中保护了他。

任云札身出名门，温文尔雅，是校园内的风云人物。这样的人，让挣扎在黑暗中的原主深深地心动了。他清楚自己配不上任云札，便将恋慕深藏在心底，从来没有奢求过能有关系的进展。

然而喜欢这种东西是根本藏不住的，任云札很快就发现原主的感情。出乎原主意料，任云札不仅没有驳斥他恶心，甚至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也是gay，同样心悦原主。

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了恋人，甚至相约要考上同一所大学。

好景不长，在高考前夕，两人的恋情不知被谁暗中举报给了学校。在任云札的恳求下，原主毅然决然地揽下了所有责任，称“都是我硬缠着任云札的，我偷拍过他的私密照，以此为要挟让他和我在一起”。

——这句话被传给了任云札的家长和校内领导。

可想而知，这引起了震怒。原主被勒令退学，无论原主的父母再怎么恳求都无济于事——毕竟他们只是小小的两个教师而已。

原主为爱作出了牺牲，被退学也不伤心，反而为自己帮了任云札沾沾自喜。他也不出门工作了：体力劳动他身体经受不住，其他工作录取第二天他就会莫名其妙被辞退……

无奈之下，他的父母只能把他送去外地，同时申请教职工调动以期早点过去照顾他。

出于私心，原主默默选择了S市——任云札就在此地念大学。

任云札当初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不会抛下原主，在S市替原主找了套别墅住。任云札读大学的时候，两人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原主平时就宅在别墅里，写点小说打发时光，然后等任云札回来共度“美好时光”。

“你等我，等我有独立经济能力之后，我们就去国外结婚。”任云札这么对原主说，原主也信了。

但现实给了他狠狠一耳光：任云札毕业一年后，有了未婚妻。

任云札向原主保证两人只是商业联姻，没有丝毫感情，原主虽然傻，但是不愿意做小三，于是从别墅里搬了出去，靠着父母每月给的生活费度日。

未婚妻是某著名财阀的继承人，两人不久后恰好“情投意合”，很快就确定了婚期。

——原主得知这个消息时，任云札正和他的未婚妻站在他面前。

“你真让我恶心，八年了，求求你放过我吧。”任云札说。

记忆在此刻变得模糊，原主那一段时间jīng神状态极为不稳，时常出现大哭、失眠、狂躁等症状，唯一清醒的时候，他在和发小沈成益通话。

他们刚好聊起他父母的近况，原主才忽然想起父母之前说要申请调动到S市来，迟迟没有结果，顺嘴问了句。

“你不知道伯父伯母好几年前就被调到三中去了吗？就那个全市最垃圾的中学啊，听说最开始闹了好久呢。”沈成益说。

原主的父母原本是市一中的特聘教师，如今沦落到三中——任云札的家庭完全有能力操控小教师的去向。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原主，彻底崩溃了，只是流着泪，神志不清地一个劲念叨着：“已经给别人添了这么多麻烦，死的时候尽量就不要添麻烦吧。”

他不想留在出租屋里死，这会影响房东后续出租；他也不想跳楼，死得血肉模糊很难看；所以他最后选择了一道人迹稀少的小巷，但是可以让他的尸体被发现。以防万一，他还做了双重保险，确保他死后不久就一定会被送到停尸间而不是满是灰尘的地面。

——也是因此才会遇见祁铭。

难怪他的愿望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地活下去。

祁铭叹了口气，这才回过神去回复沈成益的消息。

无心睡眠：喂，在吗？你不会不知道吧？

无心睡眠：这……其实你签约也可以，没有高层会无聊到查你一个小小的新人主播。现在是十月份，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发展，他们明年情人节结婚，在这期间都没jīng力去管你。过年前会评选年度新人王，只要你拿下了这个，跳槽也有底蕴。

无心睡眠：我会支持你的，加油！！！

年度新人王吗？

祁铭握了握拳，嘴角微勾，眼眸里满是势在必得。

无心睡眠：人呢？

无心睡眠：？？？别吧，你为了那个sb，文凭也没有，又受不了累，来钱快的法子除了这个，你还能怎么办？搬砖吗？

祁铭这才注意到沈成益，想了想，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7UU76：可以，联系方式。

无心睡眠：……

看着沈成益无语的省略号，祁铭低落的心情稍微回升，愉悦地笑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估计沈成益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话来回复，祁铭gān脆地起身准备去开门。

“谁啊？”祁铭扬声问道。

“开门，查水表！”

祁铭一听是查水表的，也没起疑，想也不想地就打开门锁。

下一刻，门被猛地推开，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恶虎般扑了上来，凶狠地把祁铭压倒在地，“不许动，警察！”

警察？？？

祁铭这才想起原主所说的双重保险是什么——这个人怕没人发现他的尸体，最后腐烂了会影响到市容，甚至专门写了信让警察来给他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