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郑北北也想起这茬,“你那天说她要走,是真是假?”
“不知道,”他郁闷摇头,“她的分儿本来就够呛上二本,回家复读也不一定。”
回家复读,万一能提高个二三十分就又不一样了。
一提到高考,这三个刚经历完的准大学生各有心事,连平时最话多的郑北北都没言语。
他们仨算是铁哥们儿,一个家属院里长起来的葱头,家长都是二中附属小学的老师。一身匪气的郑北北个头不高,为了范儿大夏天也穿马丁靴,家住5号楼4层,因为好打抱不平,人送外号郑女侠;紧张得直冒汗的杨骁,住北北隔壁的7号楼,哪哪都毫无特色,谁都叫他胖子;而生得最好看、人小脾气大的那一位,名叫纪潼,小时候不住在院里,高一时父母离婚后才随母亲搬进去,在这之前只寒暑假会留在那儿,如今就住北北楼下。
刚过去的高考像道分水岭,将这三位好朋友的人生分割开来。纪潼为人机灵读书也棒,被外国语学院高分录取,即将要去学法语,给天地万物分yīn阳了。郑北北比他次一些,但也不差,挑了个本市的理工科大学学机械工程,全家欢天喜地,想着以后找对象算是不用愁。杨骁脑子笨,滑档去学服装设计,与他本人气质实在相去甚远,好在他乐观,有书读就不错。
虽说都还行,但以后再想成天聚在一起实属不易,一想起这一点三人心里难免别扭。
尚未品尝过真正离愁别绪的年纪,彼此分隔到公jiāo车四十分钟以外的地方就觉得天塌下来。
谁知,还没琢磨出伤感是什么味道呢,远处的大槐树下一袭牛奶白底碎花裙的女孩身姿婉约走来。
“来了!”纪潼瞬间抖擞jīng神,拍拍杨骁胳膊,“季晴杨!”
“来、来了?”
杨骁只瞟了一眼便立即着了慌,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信封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眼睁睁瞧着暗恋对象越走越近,心里是越来越怂。
郑北北用力将他后背一拍:“挺直,上!”
“她、她旁边那人是谁呀?”他着急忙慌地问,想上前又原步踏步。
这么一问,纪潼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个人。
是个男的,长得挺高,看着少说有1米8,跟季晴杨站得挺近,可惜面容模糊不清。
“管他是谁呢,就一路人甲,”纪潼眼瞧着机会稍纵即逝,“你把季晴杨叫住不就完了吗?”
“我……”杨骁怂病发作,“太尴尬了。”
他头皮都发麻。
郑北北无语:“拉屎你嫌厕所臭,活该憋死!”
话糙理不糙。两人合力将他向路中央推,很快引起季晴杨的注意。
“杨骁?”
她是少数几个不叫他胖子的人。
杨骁后仰的身体瞬间僵直,顿了好几秒摇了摇右手:“hi~”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们怎么在这儿?”季晴杨认得他们三个人,一一点头打招呼。
“我们……”杨骁回头求助地看向好友,身后两人嘴唇飞快翻动,无声催促他快上快上。
“不行我不敢,”他脑子里的水急得都快开了,手里的信捏出深深的大拇指痕。
越想越不妥,字丑人更丑,里面那句“爱情使我目眩神迷”还过分油腻,早知道抹掉了!
踌躇片刻后他出人意料地将信往离他最近的纪潼手里一塞——
你替我去!
接着背对女孩子不敢转身了,怂得像只鹌鹑。
“靠。”郑北北惊了。
临危受命的纪潼双目圆瞪,用吃人的表情回盯不住朝他使眼色的胖子:以后婚我也替你结?!
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胖子收着双下巴催他,嘴里像念经,超度他转瞬即逝的狗胆。
“你们商量什么呢?”季晴杨笑着打量。
“……”
义字当头,纪潼决定豁出去了。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季晴杨面前,左手插兜,右手往前一递,半句多的话也没有。
拽得不行。
季晴杨愣了一下:“给我的?”
“自己看呗,信封上有你名字。”他一别扭就说话没好气。
“给我gān嘛呀?”
“……自已琢磨。”
后面观摩情势的杨骁险些晕过去,被郑北北掐着人中救回来。
“我的信……没落款……”他望着北北颤抖道。
挑灯夜战苦抄歌词三百句,信纸都写废十多张才得来的真情实感千字文,到头来成了个代笔的。
这年头连学术造假都可入刑,情书代笔想必也能判得不轻?
纪潼的后背被一道怨念的目光盯得凉嗖嗖的,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手抄在口袋里耍沉默。
对面忽然传来一声闷笑,低沉内敛,接着是两声压笑用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