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的并不是很远。
越家单独辟出来一片地,后面最大的院落是正宅,他父M_住在里面,里面也留有一个他曾经的_F_间。
他分化成年后便搬了出来,住在隔了一片小湖的偏宅。
现在里面又多住了一个季慕。
夏末秋初,傍晚的风还带着一丁点儿细微的暖意。
越辞山坐在轮椅上任由季慕推着前进,脑海中奇怪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又冒出来,想前面会不会突然出现个无底的黑dòng,季慕毫无痕迹地就可以把他推下去,让他在里面悄无声息地死去。
但他面上又分毫不显,冷静又温和:“季慕,在家里就算了,在爸_M面前不可以这样闹,这是规矩。”
轮椅一顿,又若无其事地重新往前行去,季慕的声音在他身后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委屈:“爸_M都没说什么,你作什么凶我。”
他忍了忍,没忍住地被带跑偏:“我只是在陈述道理,并没有凶你。”
越家家风正派,恪守君子之风,甚至有些过于古板的规矩。
越辞山虽然成长环境非常宽松自由,但毕竟自幼耳濡目染,待人处事颇有风度。
即使**即使在意外发生后x格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但家教如此,也少有对人严词厉色的时候。
事实上自他们结婚以后,季慕住进来,一日三次地闹腾,他的确从没讲过一句重话。
他毕竟对季慕怀有一丝愧疚和亏欠。
季慕不过是个刚分化成年的omega,说不定还没出叛逆期,正是爱到处疯玩的年纪,就在这次联姻中成了牺牲品,嫁给了一个身有残疾的alpha。
他想着大概季慕这样作闹也是觉得不甘心,左右也没有出过大岔子,gān脆就纵容他发泄一点儿心里的怨气。
如此以往,变本加厉,他被折腾的没脾气,也还是没能冷过脸、生过气,只好自己一次次无奈地妥协。
季慕没再接话,沉默地推着他。
风消失了。
有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动。
越辞山于是知道他们已经进到屋子里了。
那串挂在大门口的风铃还是某次季慕非要半夜闹着让人去买来的。
轮椅悄无声息地滑动,停下,电梯轻微的闭He声,指示音,再次被推动,又停下。
他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很快季慕出来把他推Jin_qu,握着他的手让他摸到浴缸边上的特制把手,然后走出去了,门被咔嗒一声轻轻带上。
越辞山手臂用力,左手握住特制的把手,右臂用胳膊撑在浴缸边,借力单tui站起,摸索着neng掉_yi_fu,小心地躺进浴缸水里。
水温微微偏热,烫地他全身舒_fu地伸展开。
他往下滑了一点,任由水漫过下巴,在唇边停住。
大脑又开始自己继续冒出那些掩盖不住的疯狂念头。
往下一点,只要再往下一点,没过口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发现溺死在自己_F_间的浴室中,结束这条苟延残喘的命。
那时候别人会怎么想呢?大概会觉得他这种赖活着的废人终于还是死了清静吧?只是父M_大概又要为他伤心一次了,罗州估计会在他墓前骂骂咧咧地哭。
**还有季慕。
季慕会怎么样呢?应该是会庆幸不用跟一个残疾的alpha一起生活了吧,终于可以解neng了?他这样想着,恶意又愉快。
不过**他看到浴室里的尸体,会被吓到哭吧。
水渐渐变得温凉。
门外卧室一道很重的摔东西的声音。
越辞山心里叹了口气,从无数黑暗诡异的想象中抽身出来,撑着自己站起身倚着墙壁,浴缸自动排水,他从熟悉的位置摸过浴巾擦gānbody,草草tao上浴袍,又缓慢艰难地把自己挪到轮椅上,用左手转动轮椅向外去。
这次又摔什么了?遥控器?马克杯?还是他的手机?浴室到卧室短短一段路,越辞山想过了所有卧室里可能被季慕拿来摔着出气的东西。
他推开门,又叹了口气。
回来时从他说完那句话季慕就一直沉默,推他回家,帮他放水_have a bath_,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生气了。
他想。
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
但他多少已经摸到一点儿应对的办法,毕竟他总是会惹季慕生气。
季慕已经跟他一起生活三个月了,尽管开始时他一再尽量避免与季慕jiāo流和接触,但架不住季慕一天三次的作闹,有事没事地折腾他,像shen山老林里唯一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不理他就可以一直闹下去。
越辞山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跟他讲话,也多多少少摸清了一点他的脾x: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小事上突发奇想地使x子,顺着他来就是了。
有时候不知怎么地不说话,那一般就是哪里惹到他生气了,得哄。
刚开始他不知道这是生气了,也不知道生气了需要哄,更不知道该怎么哄,季慕没少为了这事继续闹脾气,自己不说话他就能一直折腾,摔东西、不答话、事事逆着他来,他费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一点似是而非的窍门。
极少数的时候会哭,那都是在越辞山态度十分坚决的一些事情上。
季慕在他面前哭,越辞山就在旁边坐着,不说同意,只说别哭了,结果往往最后也还是没能完全坚持,两人各妥协一步,这事才算过去。
今天倒是没有要求什么,那应该就是单纯生气了。
要么是他哪句话意思不对,要么就是他固执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
越辞山脑海里不断回忆着今晚跟季慕的对话,凭记忆推着轮椅到季慕chuáng边,问他,“摔什么出气了?”季慕声音不是很清楚,估计是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生闷气,“你的手表。”
越辞山一阵好笑,“你倒是会捡贵的摔。”
顿了顿,语气又尽量缓和了些:“还生气?是我话说重了?”季慕不说话了。
越辞山又等了一会,见季慕确实不想理他,只好推着轮椅到自己chuáng边,撑着把自己挪到chuáng上躺下了。
他们卧室里两张chuáng分开睡。
他在知道出事后依然有omega会代表皇室跟他联姻时就这样做了。
本来另一张chuáng应该是放在次卧的,结果结婚当晚,季慕知道后不说话,连着好几天一个劲儿地哭,他才bī不得已做出了让步,两张chuáng放在了主卧两边,中间隔着大段的距离。
虽然现在看来,这也不过是他理想化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
越辞山又等了一会,_gan觉自己被子里温度已经足够暖和了。
眼前是空茫茫的黑暗,辨不清前面到底是路还是万丈shen渊。
他叹了口气,“过来。”
卧室里一片安静,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omega*脚踩在地上的声音轻微地像是一片叶子落在水面,接着他被子一侧一空,轻微的凉气先涌进来,然后是一具温热细腻的身子。
他仰面躺着,季慕枕着他胳膊,搂住他另一侧肩膀,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
他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季慕搂住他的胳膊,闭上眼T整睡意。
但是季慕今晚好像并没有就此消气,也可能又想折腾他,不住地T整睡在他身侧的姿势,往他身上压。
越辞山睡意都没闹没了,只好妥协,侧过身子把季慕搂进怀里,手掌下触到omega大片光滑温热的脊背皮肤。
“怎么又不穿_yi_fu。”
越辞山没忍住问出口。
季慕当下就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和他理论,“我在自己家里喜欢luǒ睡怎么啦?我又没去大街上跳neng_yi舞丢你的脸。”
越辞山今晚是叫他过来搂着睡一觉,好哄他不生气的,并不想又让他揪着新的事再闹一场,只好继续妥协,“没怎么,没怎么,快睡吧。”
季慕哼了两声,老老实实在他怀里不动了。
过了一会在他Xiong前声音闷闷地开口,开始指控他:“你就是凶我了,你那句话说的很凶。”
“我都跟你结婚了,为什么不能喂你吃东西?按道理你也应该喂我,你都不喂。”
“爸_M都没说我做的不对,你作什么说我。”
越辞山时不时“嗯”一声应着,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季慕后背。
黑暗中季慕的指控声音越来越小,开始变得颠三倒四。
他的睡意也跟着涌上来,耳边那些变得又低又软的说话声织成安眠曲,他的意识慢慢放空。
“**牛排**吃**方便**”“手表**不喜欢**”“**欺负**结婚**”“**浴室**”“**害怕**你不能**”“***你都不喜欢我。”
你都不喜欢我。
可我哪里还有喜欢别人的资格呢?
文案大概要到完结的时候才能看懂。
前面全是主攻视角,剧情的处理,情绪的解读,都是从越辞山的角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