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后面的光从纱窗透了进来,斑斑点点照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打了一层光晕。
“叫什么名字?”他顺手接过北陆的病历本,看着封面上熟悉的几个字,他用生疏而又客套的,服务态度百分百的官方语气询问着。
北陆没想到八年没见,是这样的场景。
他是医生,他是病人。
中间隔着的是如此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言禾的声音从来都不似大提琴那般浑厚低沉,他有着夏日阳光一样的热烈,尤其他兴高采烈时,都会有着张扬而向上的尾音。
从进门的那刻开始,北陆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水里,拼命的想要游上岸,可一直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在言禾开口的那瞬间完全沉了下去,掀起了惊涛骇làng,拍的他头晕目眩。
他似乎有些喘不上气,他把口罩往下巴一拉,露出口鼻用力的吸气,也许是用力过猛,他薄薄的唇都泛着紫,在冷色白皮的衬托下更加的明显。
他用手撑着桌子的台面,顺势坐在了言禾面前的四脚方凳上。
手指的关节以及指甲都泛着一圈的灰白。
“北...陆”他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言禾撇了一眼他撑在桌面的手,北陆不露痕迹的把手缩进了桌子下面,说实在,北陆真的不想言禾看到自己这副病怏怏的模样。
“哪里不舒服?”言禾依旧疏离的声音透过鼻子下的纱布口罩一层层的传到了北陆的耳朵里。
“心口疼...”北陆极力隐忍着的声音此刻有点变了调。
“症状持续多久了?”言禾低头在病历本上刷刷的写着,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写的比以往其他病历都认真。
以往他的字迹潇洒又任性,甚至曾经被病人传到网络上,被广大网民评为“最狂野的病历”。
“一个多星期。”北陆顺着言禾的问话答着,可心底有个声音却在说。
言禾,我心口疼八年了!
这个声音甚至想要突破唇齿的束缚,一跃而出,但最终在北陆密封的喉咙处拐了几个弯,最终落到了心尖最柔软的地方,继续滋生,像水草一样不断疯长。
“之前有过这个症状没有?心口疼是什么性质的?呼吸怎么样?”言禾见他紧拧着眉头,心里窝火,一口气问了他三个问题。
北陆到底还是那个北陆,就算再过个几年,他的脑子还是一样可以并行处理很多事情。他一边忍受着生理还有心理上的各种不舒适,一边还能清晰准确的回答,作为病人应该回答的东西。
“之前没有过,心口总是抽疼,呼吸很费力。”
言禾没有任何预兆的拉过北陆放在膝盖上的手。
温暖有力的手指碰触到北陆冰凉的指甲时,仿佛有细小的电流流向他的整个手掌,最终扩散到他每个缺氧的细胞。
北陆一愣,想要回抽,被言禾按住看了几秒又放开了。
放开的那一霎那,失落涌上心头。
北陆想要的似乎更多。
“你这指甲都泛白,”说着言禾又瞥了一眼他的嘴唇,“嘴唇发紫,脸色苍白,明显是缺氧的症状。”
病历本写的差不多,言禾又在电脑上啪的敲了一顿。
北陆思绪万千等着他下诊断,谁知他突然把自己的椅子往北陆边上挪了挪,“把衣服掀起来。”
“啊”北陆惊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看着他凑过来的脸,近在咫尺,连隔夜新冒出来的胡子碴都清晰可见,北陆原本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些血色。
“啊什么啊?”说着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就往北陆胸口贴去。
北陆才反应过来,医生都是要望闻问切的。他把套在衬衫外面浅灰色的毛衣掀到脖子下面,言禾拿着听诊器微微侧弯着身体往前倾,那一头黑色的短寸头发就在北陆的眼皮子底下,隐约还能透过发根看见头皮。
言禾上下左右听了好几遍,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他拿下听诊器的耳塞,一脸严峻的说“直接去住院部13楼办住院,我给那边打电话。”
北陆听他这么说,也知道情况严重了,一言不发拿着病历本,转身关上了门。
“你他妈怎么没把自己病死。”
门合上的那一刻,里面言禾有些bào躁的声音飘了出来。
这才是言禾好看皮囊下的本色。
北陆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周遭人悲群咻,他却只顾欣忭。
第2章 说似谁
言禾我是北陆
2019年2月13日 初九 天气yīn
这人世
凄风苦雨
荆棘载途
但至少能够遇上你
我竟也觉得甘之如饴
北陆因为自发性气胸住院了。他从踏进这13楼住院部就被流水线作业安排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