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俞,我想起来啦,你上次跟我说,你是要继续读书呢?读硕士啊?我爸都跟我说了,考那玩意儿gān嘛啊,有这时间làng费在学校里,还不如直接出去闯闯!”
俞宵征抬眼看看他,弯弯唇角不说话。
“我们考个本科已经不错了!上个大专都够牛了,咱们可是本科呢!”
班长的食指点着桌面,像在发电报。
俞宵征知道的,有些硕士出来工作,甚至还能分房子。
他想过读完本科就不读了,帮衬家里。但家人聚而分析,还是继续读下去最划算。他父亲就叫他毕了业先回家,一面帮家里gān活一面考当地的大学研究生。
“我出来什么也gān不了,还不如继续读书。”俞宵征说。
“那你也不接着咱们学校读。”班长咕哝。
俞宵征解释:“家里需要我,我的小妹正在升学。”
“我回去,好辅导她,我又不急。”
他吃完了,从口袋掏出手帕擦嘴,班长风卷残云,一只jī腿一口头一口尾,飞快吐了只光溜溜的骨头,他这才一拍大腿,口齿不清骂了句操。
腿骨上沾着血,大厨没烧熟。
班长皱着眉头仔细辨别,确认不是jī不甘的血迹,而是他嘴里滤出来的红苋菜的汁。
俞宵征和他送掉餐盘出门,迎面用脚开了塑料门帘正和俞宵征四目相对的,就是他的舍友西嫣。
西嫣高了俞宵征小半个脑袋,垂着眼睛,很没有jīng神,眼下青黑,两颊凹陷,并不比俞宵征这个惯常营养不良的人显得健康。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人。
俞宵征冲西嫣点点头,西嫣对他说:“给我留个座儿。”
随后他从俞宵征旁边走进去了。
班长走出去几米还在疑惑:“今天西嫣来上课哇?可真是不常见。”
其实西嫣来了,也是坐在俞宵征旁边改他的谱子。西嫣在什刹海那边有个和别人一起租的工作室,是他的一个据点。近来西嫣忙得要命,俞宵征也给他帮帮忙,不过是收收宿舍里他散落的本子或者带个饭之类的。
他给西嫣顺便带饭从食堂回宿舍,或者带到他和他的朋友聚集的地方,带的最简单的清汤寡水。
西嫣盯一会这一片绿叶子,抬头看俞宵征一眼。这时俞宵征才反应过来,可能这不是西嫣惯常吃的菜。
但西嫣也没说什么,向他道谢,吃了个gān净。
就凭这个,俞宵征认为西嫣没有别人传言里那么气势凌人,西嫣是值得jiāo往的人。
旁人对他评价,也不过因为他是富家子弟。可他从来不说那种流氓似的变调京腔,也不开车到校园里横冲直撞。
旁人再如何评价,恐惧眼热他,俞宵征又哪里在乎呢。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打不倒的权贵,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权势而扭曲自我。
西嫣不也没有叫他这个穷酸小子滚出去住吗?西嫣对他一直是客客气气的。
忽然传来一股暗暗的香气,俞宵征闻到味道,知道是西嫣来了。
台上的秃顶教授还在念课本,西嫣坐在他身边,认真涂改音符。
俞宵征正在修改自己给方治上课用的讲义,跑了几眼到西嫣的乐谱上去。
“感兴趣,你看得懂?”西嫣问他。
“不懂。”俞宵征摇头,羞赧一笑,“看着好奇而已。”
西嫣也看了看他摊在桌上的讲义:“你在做什么?”
“我在给小学生做家教。正给他准备教案。”俞宵征说。
他们就这样礼貌地相互问候一下,随后就再不说话了。
第03章
一个礼拜俞宵征去给方治辅导三次,昨天去过了,今天正好不用去。
十月份的北京天气不算太好,经常碰见风沙天气,灰蒙蒙huáng滚滚,防护不佳,鼻孔便成了烟囱,黑烟两股,随着呼吸进出。
秋天上火,俞宵征每晚要喝三搪瓷缸的白开,不然第二天就要流鼻血。上完课,西嫣已经不知去向,俞宵征仰头看看今天的天色,预测或许后面几天会有扬沙。
他还是从学校西门出去,那边小摊贩多,学校里大家都安分守己,可一出门正对着就是个老大爷在卖花花绿绿的美女画报和挂历。他像晾衣服似地摆了三排。
上个学期中文系的一群才子在老大爷的摊位那里组织了一个借阅书籍的地方,他们集中买了一批古龙金庸梁羽生的小说,根据时间计算,以两毛钱作为单位。
那时他们的摊位常常大排长龙,吸引来最多的是附近的附属高中,最后因为高中某班的班主任举报到系主任处,才把这个窝点捣毁,成了老大爷的专属地。
俞宵征还记得那个头发像乱草的中文系才子,除了夏天,其他三个季节他瘦长的躯gān都包裹在军大衣里,根据时节和温度增减衣服。他常常戴一副酒瓶底眼镜,镜片比学校食堂的窗玻璃还要混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