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哥哥吧。”他说,献宝似的学我把那朵蔷薇别上衣襟。
裴嘉言可能是天使下凡。
总之我的恶劣没有得逞,这件事让我生平第一回发现自己是个粗俗的,糟糕的人类。这深深影响了我对自己的认知和未来轨迹,从此做什么都毫无忌讳——
因为我就是个烂人。
那盆蔷薇在几天后又开了一朵花,这次我没捣乱,裴嘉言问我想不想再要一朵,我说你留给妈妈吧,他说他不想,就守着它从绽放到枯萎。泛huáng变脆的花瓣被他收在那本《哈利波特》里,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弄丢。
我当着他的面杀死过生命刚开始的蔷薇,可裴嘉言后来都没提过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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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下楼时裴嘉言已经不见了,我找不到他只好泄气回家。
心里骂了好几次小兔崽子跑得还挺快,再睡了半个小时起chuáng。洗澡的时候要不是看见那几个外卖的碗,我可能就要以为裴嘉言是自己做的另一个梦。
他的确美好得如同梦境。
而我,我很清楚,老妈曾经指着我鼻子骂得歇斯底里说我一无是处配不上裴嘉言,我冷静地反驳她:“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配不上裴嘉言这事我比她比陈达比裴叔叔甚至比裴嘉言都清楚,用不着他们以此为痛点反复攻击。拿一个人心知肚明的事rǔ骂他不会有任何效果,我看老妈听完这句反驳愕然着被裴叔叔带走时都笑了。
我不配,那又怎么样呢,喜欢没有配与不配。
谁让以前裴嘉言先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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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再简单换了身衣服,我出门赴米兰的约。这种哄老板开心的局大部分员工不乐意参与,他们说人活一张脸,但对我而言脸可以不要,钱必须到位。
外面下了整个白天的雨终于在huáng昏将至时偃旗息鼓,柏油路反she街边灯光和各色招牌,蓝色绿色红色huáng色……最刺眼的是红色,像蔓延开的血迹一直要没入地心,晚高峰的汽车尾灯就是四处渐开的血点子。
那些树就像跳楼的人千奇百怪炸开的影子,血点子缀在每个边角。
米兰说我这个比喻很不健康,但你如果能在某个雨天从十二楼往下看,又恰好是轻度的近视眼,就会知道我的形容是一绝。
我在米兰的酒吧工作这是第二年,她算我的伯乐。其他酒吧都是正常人,唱得再好再给力但不时跑调他们开始皱眉,等我说我右耳听力有点问题后他们直接给了淘汰卡。我试图隐瞒病史找了好几家都失败,一直到遇见米兰。
这姐快三十了——向天发誓我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三十岁的未婚女性通常充满魅力——我第一次说她有魅力的时候,米兰笑得被她的FLOW白桃乌龙电子烟呛得眼泪狂飙,然后就把我录取了。
我在酒吧上五休一,但gān着gān着哪天休息就成了米兰说了算。她知道我孑然一身,再加上本人皮相尚可,成了她挡桃花的有利杀器,米兰姐姐独身主义者,但耐不住总有些不知好歹自诩为小láng狗的傻bī往她跟前凑。
谁不喜欢姐姐呢?米兰得瑟地朝我亮了下杯底,这么说。
我也把最后一口喝了:“我就不喜欢。”
米兰拿烧烤签子在我脖子上比划,我只得举手投降。
她知道我不喜欢女人,我刚开始以为她是那种自以为是专门挑战hard难度妄图掰直弯男的贱人,现在懂了,这姐就想要个兄弟。
我是她喜欢的那种兄弟,只喝酒不做爱,啥都能听,听完就忘。
她和我说了最近在追她的几个人,讲实话我觉得都不怎么样,但她好像对其中一个有点意思。那人我也认识,算来有点我的同事和我老板即将看对眼的意思,我不好掺和,只好埋头苦吃,最后撑了。
米兰和我都喝了酒没法开车,她打电话喊那个对眼的小láng狗来接——其实我没啥立场喊人家小láng狗,比我还大一岁——我就等她被接走再慢慢走回住处。
我们这儿没chūn没秋,夏天长,冬天也长,cháo湿得要命。我忍着耳鸣走了一路,不知道是下午那个电话接的还是刚才喝了酒。
街口那盏路灯是附近二十米内唯一的照明。它要坏不坏很久了,我走过去后它发出“咔擦”一声,像被踩碎的落叶。
然后黑了。
原来黑夜真的可以更黑。
浓重的夜色里走出个人来看向我,手机屏幕调得很亮,好像也被突然熄灯吓得不轻。我适应了黑暗看到蓝色校裤侧面的白线时,是某种意料之中的畅快。
裴嘉言还是没走,就像小狗离不开主人,被锁在门外他就会一直在附近等。
4.
“怎么没回家?”我问裴嘉言,把他的书包挂在墙上和外套并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