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如获重赦!
他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看向身侧之人。
昨晚灯光葳蕤,未来得及看清他的真面孔,只听得他的声音低沉恐怖,如猛兽一般。却不想,还生了一副刀削斧凿的皮囊,轮廓分明,浓眉挺鼻,窄脸薄唇。两条眉毛如山脉一般横在高凸的眉骨上,隐隐透着威凛。
单看面相的话,确实确实不好看!
因为相由心生!
齐衡愤愤地想!
不过,这人的警惕xi_ng如此之高,昨晚他动一下都要被大刀警告,现在他起身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倒一点反应也没了?
齐衡觉着奇怪,由着一颗好奇之心,伸手往他额上探去——果然,发烧了
发烧么关他何事?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是不为来伺候他起床了。齐衡琢磨片刻,下床,披了一件中衣,将被子蒙过连城璧的头,姑且遮掩,随后淡淡朝门外一唤:
“不为,进来吧。”
这小子马上就能看到桌上脏乱的纱布和药箱,以及,床上莫名其妙拱起来的一个布包了。想来不为是会吓得惊叫的,所以,他身为主子,便得淡定一些。
“待会儿不论看到什么,怎么惊讶都成,就是别叫出声来,别打草惊蛇。我现在去用早膳,然后去上课,屋子里那些脏东西就交给你收拾了。”
不为见自家公子这么神秘,一时还有些不习惯,连忙表忠心道:“哥儿你说什么呢?您的屋子怎会有脏东西呢?你这样纤尘不染的人,能脏哪儿去?”
齐衡淡淡一笑,“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
语罢,宽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潇洒离去。
窗外的小竹丛染了白雪,原本的青色衬得更加浓郁。
枝头停了一只麻雀,往空中探了探头,又将眼神调回来,对着竹节上的一只小虫子蠢蠢y_u动,似乎在抉择着什么。片刻之后,忽起一阵东风,小脑袋一偏,尖嘴一啄,将那虫子吃入腹中,尤为惬意。
不为是从小在他身边伺候的,脑子聪明,临危不乱。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既然说连城璧是“脏东西”,那么,不为便铁定回去回禀母亲,交由母亲处置。母亲向来严厉,自会调查清楚那人的来历,再动手发落。反正夜闯国公府,威胁小公爷xi_ng命,任谁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什么?!你没去回禀母亲?”
散学已经是下午,不为在马车里说起的时候,非但没有愧意,反而沾沾自喜。
“对啊。”他咧嘴一笑,“还好小的聪明,没有一股脑热去禀告郡主娘娘。不然,她要是知道您养了面首,指不定要发多大脾气呢!”
齐衡精确捕捉到那两个刺耳的字眼,“面,面首?”
“对啊。”不为说得理所当然,“我瞧那公子睡得沉,就没叫他起来,午时偷偷给他送饭进去都还在睡呢。”说着他眉飞色舞地凑近齐衡,低声调笑道,“哥儿,小的还不知道您有这嗜好呢!说,跟那位俊俏小公子何时认识的呀?”
齐衡一下子给气蒙了,好半晌才明白对方的意思,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问:
“我走时不是交代过你,要把脏东西收拾出去吗?”
不为理直气壮地点头,“所以小的就把屋子都收拾干净了啊,还有您昨晚摔伤之后自己包扎用的那些纱布什么的,我也都扔了。还焚了熏香,保准您回去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就那小公子等着您呐!”
他心里越说越美,想着自家主子向来宅心仁厚,指不定就又要给自己涨工钱呢!
真好,昨儿郡主娘娘才给他每个月涨了一钱,要
是主子今儿高兴又给他涨一钱,那他往后岂不就要有小银库啦?
他正美滋滋地做着白日梦,谁知齐衡下一句就给他当头一棒。
“扣你一个月工钱!”
不为惊了,哭了,泪奔了——他家公子何时这么凶了!他这做小厮的容易吗?不也是为公子着想吗!
难道是他家公子脸皮薄,要一个人悄咪咪养面首,不想被他发现?
嗯!肯定是这样!
齐衡回府后,叫不为把书放去书房,自己一人折回寝屋。
门前,他踌躇了一下——一整日下来,这人应该是醒了,要怎么赶他走呢?肯定是不能讲道理的,这人瞧上去霸道无理,寻常大道理肯定说不通。不如叫几个家丁,跟他一起冲进去?把人拿下之后,他也就安全了。
但那样的话,势必会惊动母亲,到时候,这人难逃一死不说,他也会被牵连。毕竟一整日都没上报,就算他发誓没有包庇窝藏,估计也没人相信。
他犹豫不定,不为放书回来了他还杵在门口。
“哥儿,你怎么了?”
齐衡不停用食指摩擦大拇指的指甲盖——这是他思考惯有的动作。又权衡了片刻,他才拿定主意,对一旁的不为道:
“我进去有些事,待会儿你若听到动静,不论什么,马上叫家丁冲进来,不准犹豫。”
不为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吓着了,“哥儿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呢?”
齐衡不许他马虎,毕竟那人虽然重伤,但了结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来话长。总之,你在门口候着,若我叫你,你赶忙去喊家丁,若我没能说话,那碎碗碎杯子的声音,也是一样的,明白了么?”
不为愣愣点头,“明,明白了。”
齐衡深呼吸了一下,气息才平稳两分,他推门进去,已经能预见到那人凶神恶煞的表情。
有不为守在门口,他的底气也较昨晚更足一些。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那个yin骘如地狱鬼差的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居然和煦一笑,温柔儒雅,如清晨映着曦光的露珠一般。
“恩公回来啦?”
☆、第 5 章
连城璧虚捂着伤口起身,显然痛得厉害。加上高热未退,他整个人都病恹恹的,脸色惨白。虽如此,但他仍旧笑着,生怕唐突了齐衡,只往前走了一步,刚好从床边放鞋的踏板下来。
眸间狠戾不再,周身的杀气也了无踪影。穿着齐衡昨晚扔给他的冰蓝色袍子,竟有一股出尘的气质。虽不似齐衡那般的书香气韵,但也是活脱脱的贵族俏公子,翩翩绝尘。
这跟昨晚那个是同一人?
齐衡站在门边不敢往前,一时以为见了鬼。
连城璧见他不说话,便又道:“昨晚幸得恩公救助,不然,我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他语调缓缓,如初春清澈的山泉,温润如玉。
齐衡盯着他,“你是谁?”
连城璧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道:“在下连城璧,昨日幸得恩公救助,这才保下一条命来。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