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足以剥离生命的痛,在他近乎完美的青chūn期里,狠狠地抽了赵铳一鞭子。
唉。
张老师又拍拍他瑟瑟发抖的肩膀,分明跟自己一般高的身躯,此时此刻居然像个无意打碎玻璃,等待接受严苛惩罚的孩子,不由慈爱泛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曾楼迦那孩子,他……他也有自己不能说出口的苦衷吧。”
赵铳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张老师显得意味深长,“其实我也没亲眼见到他,管学籍的老师给我知会了一声,我才知道这孩子转学了。”
谁也没有说,就是如此突如其来,更不会有人知道原委,断得彻彻底底。
张老师虽然不无惋惜,为失去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而扼腕叹息,然而他的感情淡得如同飘零在肩头的雪片,随手一拂,gāngān净净。
如此无声的别离,却在赵铳的心头插了一根刺,一柄刀,一块铁,宛若一生纠结。
张老师扯了他的校服一把,“走吧,进去考试吧,你身边还会涌现新的朋友,人生还是你自己的。”
他的身边还能涌现出,跟曾楼迦一样重量的人吗?
绝不!
赵铳推开张老师的手,“我必须要去问个清楚!”
他扭头就跑,像狂怒的风一样冲出。
张老师再年轻三十岁也追不上的速度。
视野前的景物开始推移,或许是走廊,或许是操场,或许是校门,统统从赵铳的眼底滑过。
他跑得太快,太莽撞,太突然。
他的心里只想着,每次晚自习送曾楼迦回家的那个楼下。
他依稀记得,曾楼迦在月光下明媚的微笑,像明晃晃的刀子割戮着他的脑仁。
当一辆疾驰的车子,突然横冲入赵铳模糊的眼帘内。
他已经停不下来。
“咚!”
一年后。
“咚!”
女孩子抱着等人高的人体模型,像泰坦尼克号失去了控制,瞎着眼冲进了一个身形修长,容貌清雅的男生怀里,正巧把他手里的千禧教堂模型掀翻在地。
PVC做的教堂模型坠在地上的声音不轻不重。
但是在空旷的大厅里却显得掷地有声。
路过的人立刻发现了惨剧的源点,当上百道目光投在男孩子身上时,又是满满的艳羡嫉妒爱,恨不能群起而視.jian。
男生真的是又白又帅,好似满满盛放着香浓牛奶的jīng致骨瓷杯子。
曾楼迦!
但凡被吸引去的人,都知道他的鼎鼎大名。
N大的首席校草。
“啊,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子放下自己怀里的人体模型,抢着去捡地上的教堂模型。
另一只秀长的手,也正在做相同的动作。
“嘶……啦……”
PVC板发出了悲鸣。
千禧教堂的6mm曲面板,孤零零地提在女孩子手里。
曾楼迦彻底笑了,“我应该多用点502来粘这个东西,或许会结实一些。”
他笑起来真好看,剔透的脸庞能融解在柔和的光芒里,白皙的肌肤立马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子快要泪目,然而脸比眼圈更红,又羞又烧。
“真的没关系,原本就是我自己的制作问题,”曾楼迦不顾一截两半的建筑模型,转而抱起地上的人体模型,温柔地放置在女孩怀里,“何况,你说的对不起已经足够赔偿我了,不用更多。”
他的宽慰恰似chūn风,一点温,又带点疏寒,半徐半缓,不多不少。
却是无机可乘。
女孩子的脸红到发紫。
曾楼迦揽起自己的期末作业,朝女孩子露出礼貌微笑,在睽睽众目下笔直离去。
许多女生已经他背后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小声尖叫,曾楼迦并不是很习惯从容应对女生那种火辣辣的视线jiāo集,掏出手机假装看一眼显示屏,借来分散自己心里的促狭。
恰好有人真打来了电话。
来电显示着一只毛茸茸的考拉。
曾楼迦的眼神跳出些得救的火花,半秒内接起电话。
“小严,你在哪?”沿着来来往往的大厅,他刻意走进了较少有人出入的西楼长廊。
女孩子们的追逐至此结束。
他才又补充问道,“我是说,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这个人人间蒸发了呢。”靠着墙,先把偌大的模型搁在空闲的桌子上。
扯成两半的模型好似一张滑稽的大嘴,开开阖阖。
曾楼迦开始为自己能不能按时jiāo上期末作业而发愁了。
被称作小严的人其实不姓严,大名张小严,是曾楼迦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最亲近的亲人,两个人一起来到曾楼迦求学的城市,成为彼此的依靠。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有些明显的踟蹰,“我能蒸发到哪里去啊,迦哥,我就是一直忙着打工,又好久不见想你了,听听你骂我的声音,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