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所学校,一个学生能被老师重视有三点:一是有钱,二是有权,三是学习好。
陆铭灏占了两点,陈云杉一点没占上,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
那会儿的陈云杉胆小还瑟缩,他自卑的性格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根本不敢和陆铭灏对视,一是担心惹到了这个人会被欺负,二是他觉得自己不配。
他没敢跟陆铭灏打招呼,心脏砰砰砰的一顿乱跳,假意与一道物理题作斗争,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更搞不清浮力重力这些东西了,陆铭灏见了,倒是一下子来了jīng神,抓过他手里的笔,三下五除二就解好了题,然后把笔扔回去给他,补了一句:“你可真笨。”陆铭灏的声音轻飘飘的,是变过声的青chūn期男声,却有一种撩人心弦的魔法,在陈云杉耳中丝毫不觉得这是对方在讽刺他。
陈云杉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主要是因为他心动了,一种十分异样、十分欣喜的甜蜜。
一直以来,只敢远远看陆铭灏的陈云杉,此刻却与他坐得这么近,就跟一场梦似的。他的心脏没节奏的跳得厉害,脑子里甚至还有在数学补习班听和陆铭灏玩得很好的同学吐槽陆铭灏说他把他爸养的热带鱼给烤了之后,被他爸从楼上追着打到楼下的轶事。
“谢谢。”陈云杉抖着声音说,陆铭灏大手一摆,趴在课桌上继续睡觉了。
初三的课程实在紧张,可陆铭灏却跟没事人似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带一把西瓜刀让陈云杉帮忙用报纸包好并塞到他衣服里,他好在放学之后出去打群架。其实他们的jiāo流并不多,并且也仅限于此。
也就短暂的一个半月而已,陆铭灏一共跟他讲过不超过二十句话,帮他解决了一道数学题和一道物理题。
后来,陈云杉的同桌就被换成了贾国伟。
再后来,他们就毕业了。
陈云杉考去了一所三流高中,陆铭灏进了市重点。
懵懵懂懂的陈云杉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可这种分别刚好让他断了自己的不正常。
事与愿违的是,陆铭灏的狐朋狗友有在陈云杉的学校读书,放月假的周五会多半天休,陆铭灏就会骑着被他擦得锃光瓦亮的山地车来找朋友,他一如初中时,张扬地坐在自己的车上,单脚点地,另一只脚踩在脚蹬上。他就这样明晃晃地杵在学校门口,穿着光鲜的衣服,耳朵上挂着两条耳机线一直延伸到裤子口袋里——应该是最新款的Walkman,跟着节奏摇头晃脑的等朋友放学,这过程中,也顺便接受这所学校女生目光的洗礼。
许久不见,陆铭灏更帅气了几分,甚至因为脱了身上藏着的稚气,一双桃花眼似乎随着年龄的增加,目光变得更深邃了一些,似乎更有一点“成熟”男人的味道了。
初中生和高中生已经不是同一个概念了。
这也成了陈云杉每个月的期盼,他开始盼着每个陆铭灏能来的周五。他来了会欣喜,不来会失落。
其实陈云杉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更甚了。
有一次梦想竟然成了真,那天陆铭灏心情似乎不错,远远看见了陈云杉,他笑着扬起手跟陈云杉打了招呼,问他:“还不错吧?”
“挺好的。”陈云杉红着脸回答他。
和陈云杉一起出来的同学用胳膊肘碰碰他,问他这人是谁?
陈云杉没答,目光一直停留在陆铭灏身上。
正午时分,阳光打在陆铭灏的脸上,他的笑将那双漂亮的眼睛渲染得暖意融融,没了往常要去打群架时的戾气,没了对老师的不屑,没了家世带给他的骄傲。他们就只是同学,曾经在一张书桌后面相处过一个半月的同桌。
陆铭灏的笑,仿佛一张照片定格在了陈云杉的心中,伴随他走过二十年的奋斗历程。如今他已过而立,孑然一身,偶尔翻出记忆里陆铭灏的笑,仍然无比感动。
不过那次之后,陈云杉就再也没看过陆铭灏出现在他的学校门口了。
“陈云杉,你想什么呢?”坐在他旁边的贾国伟见他不说话,关切问道。
“哦……哦,没什么,就有点唏嘘,陆铭灏也太惨了。”陈云杉小声说。
“你是不是还和他同桌过?”
“嗯,在和你同桌之前。”
“人生啊,有高cháo有低谷,他是前半生太得意了,现在跌了个大跤,也不知道能不能爬起来。”贾国伟感叹着,举起酒杯,碰了碰陈云杉的杯壁,“老同学,咱们不谈别人了,来喝酒……”
“好。”陈云杉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
这时候他的耳边传来贾国伟的声音:“我这次回国,带回来几项技术,不知道你们公司是不是用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