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对这次聚会,陈云杉还是紧张的,特地准备了一身不特别隆重但也是jīng心搭配的行头,黑色的牛仔裤,灰白条纹的立领衬衫,外面是今年的新款黑色风衣,头发被认真打理过,每一根头发丝都规规矩矩的。他还在手腕间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表,是全球数量只有几百块的限量款——这倒不是为了显摆,只是因为那人从小家境殷实,读书那会儿,陈云杉还住厂矿分下来的筒子楼时,对方就已经住在海边的大别墅了,据说他的衣服更是从国外买的,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正因为他抱着一线如果能刚巧见到他的希望,至少还能就这块手表聊点什么,可以很好的避免尴尬。
陈云杉走进酒店之前,对着后视镜很好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当那扇沉重的大门被他推开后,便看见屋子里已经坐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还真都是念中学时和贾国伟玩得还不错的同学。
大家整齐的在往不惑的年纪上奔,脸上发间都有了岁月的痕迹,再也不是幼稚和青葱。他们有的开始发福,有的发际线后移,有的甚至已经认不出年少时的模样……自己也有了很多的变化,他不知道别人还认不认得出来他。
他用目光快速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想见的人,便顿感失落。
“啊,陈云杉来了。”张罗这次聚会的贾国伟正坐在门对面的主位,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向他,下一秒就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是个大大的来自西方的热情拥抱。“好久不见啊,感觉你都没怎么变。”
“谁说的……”接话的是张柠,他就坐在门边上,也起了身,对贾国伟,更是对在场的人说:“别看咱们陈云杉念书的时候不起眼儿,现在可是上市公司的高管,拿的是年薪,在北京都有个小别墅住着的。”他的话到没有什么嫉妒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你们看,我能请到这样的人”的炫耀。
“哪的话,是郊区。”陈云杉谦虚道。他刚跟着师父在北京打拼那会儿,北京的房价还不像现在这般恐怖,他的师父浸yín商场多年,眼光一向独到,相中了郊区的新建别墅,偏要拉着他一起买,他想着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未来再回自己家乡的概率极低,就不顾家中其他亲戚的反对,毅然决然的把已经过世了的父母留下来的两户房子卖了,还从师父那里借了些钱,便在师父家隔壁买了一户下来。要知道,他现在住得地方,刚开始还是一片荒芜,没有任何配套设施,白天都能看见成群的乌鸦在飞,进个城开车都得一个半小时。而现在,早已不一样了,地价一涨再涨,周围有了很多大型商超,人也越聚越多,反倒没了昔日的肃静。
可即使这样,这在外人看来也是够唬人的,北京的别墅啊,那是什么概念啊,是有些人一辈子、甚至是下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贾国伟听张柠这么说,愣是上下打量了他半天,直把他盯得发慌,“真的没想到,咱们班还就属陈云杉混得好。”
“对对对……”周围一片应和声。
其实陈云杉不太喜欢这样有种类似于讨好的热情,可因为他常年应酬培养出来的社jiāo习惯,出来经常都要带不仅仅两幅面孔示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于是赶紧扯出一抹笑意来应付,敷衍道:“哪儿的话,我就是饿不着。”
“哈哈……”贾国伟慡朗的笑着,一如当年,在学校时的叱咤校园的张扬,而陈云杉不过还是坐在他旁边那个gān枯瘦小、学习成绩很一般的不起眼的小男生。
陈云杉被拉着在贾国伟身旁落了座,如今自己的身价,就连参加同学聚会的待遇都不同了。听说还有人没来才没有开席,这边一边应和着许多年没见的同学的问话,一边还留了份心思给那扇沉重的门,每每有人进屋都期待那个人的出现,可直到那扇门最终出入的只有服务员时,陈云杉才把那份心思收了回来,彻彻底底的断了自己的那抹期望。
没见到对方,或许这也在情理之中的,陈云杉突感自己太过自作多情,甚至还有些羞愧。
与其这样刻意,还不如直接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亲眼见一次来的果断,搞什么人为制造出来的惊喜呢?
五星级酒店的餐厅,烹调出来的东西不过如此,配菜的红酒倒是还不错,据说是在国外生活了多年的贾国伟亲自选的。在座的同学大多混得都挺好,各自显摆了一番之后,话题便始终围绕着学生时代了。
在场这些都是初中那会儿的同学,仅有一、两个与陈云杉读了同一所高中,还分属不同的班级,其实大多数都与他没什么联系,更谈不上共同语言了。或许是因为初中的陈云杉实在是太不起眼,有几次聚会因为听说那个人不到场,他没去,再后来的聚会,组织者就把他直接从名单里剔除了,硬生生的错过和那个人有可能的偶遇。不过因为他曾经和贾国伟做过半年的同桌,也亏得对方重情义,还能记得自己,这才给了他一点希望,可如今也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