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在旁边憋笑,出声制止了王叔,“叔,小轩说得对,什么花啊草啊的,就是养着图个乐呵嘛…”
王叔放下擀面杖,继续擀着手里的面片,“哼,叔是过过苦日子的,你们那一套也就骗骗年轻人。有人生来就富贵,有人生来就命苦啊…”
刚说完,王叔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妥,马上紧闭了嘴,飞快地看了林琰一眼,很懊悔的样子。
林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已经习惯了。
14岁时父母双双患病离去,家中剩他一人。同龄的孩子在背后说他是煞星转世,命中克人。他委屈巴巴地去找老街口算命的老瞎子,问他自己是不是真的煞星。
老瞎子摸他的头顶,别听他们的,哪有什么煞星。
待林琰走了,老瞎子长叹一声,没有什么煞星,只是这孩子命苦啊。
后来林琰想,自己可能确实是命中带点什么。不然他怎么生来就和别人有异呢?
好好的男儿身体偏偏裂了道女人的缝。
他只记得父母带他四处求医问药,苦口的中药不知喝了多少副,那条缝依旧在那,不痛不痒。母亲多少次掩面哭泣,后又转头笑着对小林琰说:“乖孩子,没事,爹娘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小林琰懵懵懂懂,抹去母亲的泪痕,乖乖点头。
可是父母没有遵守承诺。
14岁的林琰一度是恨他们的。恨他们给了自己这样一副身子,不男不女,再没办法娶妻生子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可是他又怕死,死了又能怎样呢?也许并不比现在好。
即便是再苦的日子,他还有王叔和小轩,还有茄肉包和桂花糕。
还有父母在世间,唯一的花店。
林琰想到这,觉得自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对自己好的他怎么也要回报才行。
“诶叔,那个…前阵子我说帮你养好放铺子里的花没了…”林琰转移了话题,“那天快打烊了有个客人来,非要带走那盆花…叔,这两天我再帮你养盆别的吧。”
“嗨,我又不懂花,随便弄盆养不死的来给叔就成,甭那么讲究。”王叔松了口气,继续专注地擀着手里的面片。
“哎。”林琰应下来。
“…嘶…”林琰忽得倒抽了口凉气,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第5章 幻觉
已经进了二月中,前几日的雨水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让这个季节的过渡来得晚而模糊。
一片萧瑟中吐露着新芽的柳树,颤颤巍巍的,好久没有见过明媚到底的阳光了。
北城少有的雨季提前来到,对大大小小的百姓来讲却不是个好消息。不见天日,晒不gān的衣服堆成了堆,要发霉。
林琰瑟缩在平日的躺椅上,身上盖了两层棉衣,依然控制不住地哆嗦。
他来月事了。
王叔要带他去药房,他蹲在地上脸色苍白地挥手,“叔…不用,估计是之前贪吃,胃寒的老毛病犯了,我回去顺顺气就好了。”
王叔让他去楼上躺着,叫王轩去抓点消食健胃的药。
林琰qiáng撑着说没事,还得回来看店子。王叔气不打一处来,“身体重要店子重要?我看你是要找打。”
可林琰怎么能说出他不为人知的痛?
于是qiáng装出一副没大碍的样子,“哎呀叔,都说是吃多了,你还叫我躺着…”,说着站起身来就往外走,“真没大事,我赶紧回去看店了。小毛病喝点热水就行啦。叔,晚上我再过来哈。”
王叔没拉住,但说到底还是担心的,叮嘱王轩去北巷药房抓点健脾胃的药回来送过去。
林琰躺在躺椅上,没力气烧热水,也没力气起身关店门,整个人汗涔涔的,裹在棉衣中依然疼得直打冷颤。
不期而至的疼痛似乎在无时无刻提醒着他,他是个怪物。
其实月事对林琰来说并不算陌生。自从15岁来了初cháo后,几乎每年都会有这么两三次地狱般的折磨,有时半年一次,有时三四个月,从没有规律。
唯一规律的是,每次都能把林琰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去找过唯一知道他身体情况的张大夫,张大夫也没法子,“许是你小时候用药用得太杂了,落下点病根儿,月事来得晚又不规律,只能慢慢调理着。”
只给他开了一些调理和止痛的药,不敢再贸然开猛方。
林琰紧闭着双眼,咬牙数着数,捱着下腹这一阵阵密集针扎般的痛楚,盼着这一阵熬过去,就去把楼上的药拿下来吃了。
门外雨声渐紧。
门口的水盆好像又快满了,门边处的房顶不知哪里又漏湿了一块,雨水顺着弯弯曲曲的缝隙作坏样的掉下来,拍打在靠门摆放的一排一叶兰上。林琰qiáng迫自己分神去听,想像着绿油油的草地上奔跑着白乎乎软绵绵的羊。他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