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铺突然就没声儿了,安静得让邹童有点心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冲周书博发火,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在医院,和爸爸闹得不愉快,却被周书博目睹以后,他总觉得莫名其妙地丢脸。邹童不想给人知道自己家里那些破事儿,可他面对父亲的时候,又不能克制自己的不满,他恨他爸,大学报考得这么远,就是想和那个家划清界限,永远也不要再有jiāo集!
烦躁的情绪,让他脑子里一昏一昏的,翻身埋进枕头里,他只想睡过去,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上铺“嘎滋嘎滋”响起来,周书博跟个大熊猫似的,笨重地爬下来,中间似乎踩空了,“扑通”蹦到地上,跟地震了似的。
“妈的,什么破chuáng,这么窄,”他小声地骂骂咧咧,不知又鼓捣什么,杯子水壶响了响,听见他凑近的声音:“邹童,我给你凉着水呢,等会儿吃药啊。”
邹童也不好意思,转过身问他:“你去打饭?”
“恩呐,你要吃什么?”
“面条,”邹童说,“清汤的面条。”
“那东西哪有营养啊?你得吃肉,多摄入蛋白质补充体力,我给你打份儿红烧排骨,蹄膀什么的吧!你年纪轻轻的,gān吗过得跟个和尚似的,看看咱,大口喝酒吃肉,身体倍儿棒……”周书博一路念叨着,出了寝室,好像刚刚邹童开口呛他的事儿,压根就没发生过,给点儿阳光就灿烂,邹童真没见过谁EQ这么高的。
而周书博更羡慕邹童的IQ。开学前一天jiāo学费的时候,他就站在邹童的后面,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个俊俏迷人的家伙竟然就是新生里数学满分的那个天才少年,还在心里抱怨了一下,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对他太偏爱了吧?但很快,邹童的昏倒,迅速扭转了他的态度。看着邹童苍白着脸,一动不动地昏迷在病chuáng上的时候,周书博真挺害怕的,总觉得这人好像随时就会咽气似的,他太瘦了,扎着针的手腕,还没自己一半儿粗呢。
那天他在病房,无意听见邹童和他爸吵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就没见过谁跟自己的亲爹有仇的,说话硬邦邦地不客气,周书博感觉,若不是邹童重病在身,他爸肯定就动手揍他了吧?因为父子之间的淡漠和冷淡,他爸呆了三四天就走了。那天晚上,邹童睡觉的时候偷偷地哭,周书博只好假装睡得沉,没听见。从那天开始,他就没法和邹童发脾气,有时候长满刺的生物,也会刺痛到自己吧?
虽然也买了蹄膀和排骨,但周书博还是满足了清汤面条的愿望。一天的军训结束,寝室的人都陆续回来,围着桌子一边吃饭,一边大声地说话。
“班长,你的伙食真丰富,两个荤菜,中产了你啊!”
“给邹童吃的,他病刚好,得补补。”
“得了吧,我咋觉得都是你在吃?邹童净吃清汤面条了。”
周书博连忙给邹童夹了一筷子:“你赶紧吃,不然他们老是编排我,好像我以权谋私似的。”
“不用你给我夹,”邹童反感地把那块肉又夹了回去,“别把你筷子伸我饭盒里。”
“啧,毛病真多,”周书博不以为然,继续吃得香喷喷的,“蹄膀好吃,就是太贵了,一份六块呢,你要是不吃,我以后不买了。”
坐在对面的老大,瞅了眼邹童,没说话。
新学期很快开始,邹童受到系里教授一致的格外关注,不仅因为他军训昏倒的“光辉事迹”,和“祝英台”似的漂亮脸蛋儿,更因为他在功课上,几乎轻而易举的领先。快到期末的时候,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复习,经过高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争,进了大学,几乎全面放松,却没想到原来大学里也有“不及格”的制度,纷纷熬夜用功起来。
这天,寝室的兄弟们都在图书馆拼命,邹童早早回来,趁水房很空的时候洗衣服。不一会儿周书博也跟来凑热闹,他特爱和邹童一起洗衣服,大家都说邹童那个仔细样儿,跟个大姑娘似的,但周书博就喜欢邹童的专注,还会指导他怎么洗才能gān净。
“谁教你的?”
“我妈呗。”
邹童经常会想起他妈妈洗衣服的样子,小时候家里的院子里,总是晾着被单衣服,鼓着风,披着阳光,散发洗衣粉清新的味道。
“刚刚看见我老乡,”周书博的老乡大四了,也是金融专业的,“他说晚上有个讲座,是以前毕业的师兄,混得可牛b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