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作弊方式比较安全,但若放小抄的隔间刚好被人占用,那就有失败的可能。于是赵阳就发明了一个改进版本。他让朋友在去厕所的途中路过自己的教室,把折叠好的小抄迅速夹在窗户缝里,他再出去拿。整个过程都被窗帘挡着,谁都不会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除了十六岁的身躯二十四岁灵魂的江浔。
他等待着,等到那个叫杨骋的同学走近,将小抄塞入窗台板后朝赵阳使了个眼色。江浔原本还想等赵阳出去后喊“有人作弊”,但那个杨骋是他曾经的室友,最后一年没少作弄他。两恨取其一,江浔当机立断,“腾——”的站起身,报告孟嘉腊:“老师,有人在传小抄!”
孟嘉腊有些懵神,江浔就指着窗外还没离开的杨骋,引得班里所有人都看向他。杨骋也懵,更多是慌,人一慌就做不出正确的判断,比如杨骋,他要是继续站着还显得有底气,可他居然越走越快地离开,间接坐实了江浔的指控。
“小抄夹在窗户板缝隙里,是传给赵阳的!”江浔说着,撒开腿从后门往外跑去追杨骋,留下教室里的人面面厮觑。孟嘉腊掀开窗帘往缝隙里一淘,那里果然有张纸条,里面第一个字母是a。
“我、我……”赵阳慌神,“叔,不是你想的这样,叔,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这个考场还有谁跟杨局长儿子认识?!”孟嘉腊厉声道,很是气恼,“你啊你——!”
而在教室外,江浔在廊道上追着杨骋,也不管扰不扰考场纪律了,边跑边喊你给我站住,闹的整个走廊jī飞狗跳。杨骋闻声回头,看江浔的眼神像背后跟着一条恶犬,怎敢停下脚步。
也是这一回头,杨骋重心失稳,再加上对面有赶来的巡考老师,他已是瓮中鳖。
杨骋于是不跑了,再跑也没意思,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刚要缓口气,他背上就重重挨了江浔一脚。
杨骋一口气没提上来,踉跄地摔倒在地,当真是两眼一抹黑,可这还不够,江浔骑坐到他背上,将他双手反剪到后,疼得他嗷嗷直叫。
“这位同学……”杨骋真的要哭了,仰起脖子艰难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我们……我们无冤无仇啊!”
“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呢,是啊,我们无冤无仇,你gān嘛往我chuáng单上泼水,还往我冰红茶里灌——”
江浔停顿,看着身下láng狈不堪的杨骋,没什么报仇雪恨的快感,反而突然意识到,在这个还没进尖子班的时间点,杨骋和赵阳确实都不认识他,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里也只有莫名其妙。
这时候巡考老师也跑过来了,拽着江浔的胳膊要他让一让,再扶着浑身疼的杨骋起身。
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加上杨骋是教育局局长的儿子,他们作为老师,肯定是先关心能天天在教师食堂看到的杨骋有没有伤到,落在江浔的眼神则满满都是质疑,好像他是条疯犬,要避而远之。
那眼神让江浔热着的血瞬间就凉了大半。他侧头,不屑地“切”了一声。
他们还在教学楼的走廊,旁边正好是个考场,两个监考老师也都出来关心杨骋了,江浔成了被老师冷落的那一个,但考场里的同学全都伸长脖子看他,靠里的几桌还站起来,要好好目睹闹事的江浔的真容。反正是在梦里,江浔胆儿肥啊,抬了抬下巴,眼皮子稍稍窄起,隔着窗bào戾地大喊一声:“看什么看?!”
他这一吼,还真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学生们缩起头继续看试卷,只敢用余光往外瞥,身前身后的老师被惊得停在原地,正扶着杨骋的老师也松了手,扑通一声,杨骋朝着江浔膝盖着地。
时光倒流至高中三年,江浔什么时候这么威风过,简直是扬眉吐气。他想梦境当真是天赋人权,死瘦宅征服世界的利器。
可杨骋的那一跪并没有让江浔有多得意,在那几秒所有人的静止里,他并没有感受到qiáng烈的喜悦,反而是埋藏于内心最深处的情绪撕裂开来,如虫蚁细细爬出。
江浔并不觉得那是委屈,可他又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他也滋生出了渴望,渴望什么呢,他不知道,他茫然地往教室里看去,大家脚上的鞋子五花八门。
那些不同的色彩刺激到了江浔,都不屑再看杨骋一眼,他推开其他人,沿着走廊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看过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是七月,当时的山海中学还没装中央空调,教室里一个批秋季校服外套的都没有,所有人都是黑头发白衬衫藏青校裤,没有例外。而且大家都低着头写卷子,江浔在窗外看不清长相,没过多久就眼花的只剩下一团团白花花黑乎乎藏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