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这么给力,咱们团除了我谁还会画画?”
“就那个叫毛非的,寒假他发了个朋友圈,让我发现了他会画画的技能。”
天寒地冻,明明不是盛夏,毛非却有一种中暑之后晕眩又恶心的感觉。
他迈着冻僵的两条腿慢慢晃下楼,站定在垃圾桶旁,一抬手,凉透的奶茶噗咚一声掉进黑色的垃圾袋里,像个深渊,掉进去就看不到影子了,唯独一支爱心吸管卡在边缘摇摇欲坠。
又是噗通一声,一团积雪从香樟树枝上落下来砸到垃圾桶上,那点红色不堪震动,挣扎几下也掉进去了。
毛非踩着泥泞的道路往回走,垂着脑袋,行尸走肉,走到一半掏出手机来,手指冷过劲儿之后又热胀胀的。
他点进自己的朋友圈,往下滑往下滑,滑到小年那天,有两条动态,一条是他去超市买了两袋妙鲜包,给小区里流làng的橘猫饱饱口福,另一条是他的油画处女作,配字:满船清梦压星河。
刺眼的评论还挂在下面:这里居然有个深藏不露的小画家!
退出朋友圈,再点进刺眼的对话框,往上滑往上滑,毛非滑了好久才滑到小年那天,指尖顿住,再往上滑一下,时间倏然就跨越到了去年。
朱铭学长: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
非非:学长好,我来申请加入文学社团。
朱铭学长:团费五十,微信还是支付宝?
非非:微信吧,这就转给您。
骂一句“王八蛋”的心情都没有,毛非怔怔地想,全都是有预谋的。
朱铭学长:看到你朋友圈了,画真好看。
非非:谢谢学长夸奖。
朱铭学长:是画来送人的吗?
非非:不是的,画得不好,拿不出手。
朱铭学长:怎么会,送给谁谁都会当宝贝的,多漂亮的礼物啊!
非非:那...将来...可能大概也许会送给喜欢的人吧!
所以此后爆发式的聊天,暧昧的嘘寒问暖,种种关照都是怀揣目的的假情假意。
朱铭学长:非非,后天就要开学了,就能见到你了。
非非:[期待.gif]
朱铭学长:油画带过来,送给我吧,可以吗?
朱铭学长:送给我,你愿意吗?
非非:!!!
非非:学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吗?!
朱铭学长:我知道。
油画裱框,46cm*33cm,小心翼翼地从家里抱到学校来,怕磕怕碰,没成想画没受伤,心伤了。
毛非飘dàng回宿舍,还没下课,屋里空dàngdàng就他一个人。
摘掉围巾,脱掉衣服和短靴,进浴室淋热水澡,蒸汽充盈,身体渐渐回暖,他胡乱抹一把脸,自言自语道:“我是傻。/bī吗,还是我...还是我自作多情?”
想不通,也猜不透,直男的心思gay别琢磨。
洗完,穿着薄棉睡衣爬上chuáng,头发chuī得半gān,宿舍里限大功率用电器,那巴掌大的小chuī风呜呜呜,呜得毛非更加心烦意乱,就这么顶着cháo乎乎的脑袋拱进枕头里。
“叮”一声,手机亮屏。
等了半晌毛非才动弹,不是那隐秘期盼中的消息,只是一条天气提醒罢了。
毛非气得扔手机发泄,砸到墙上又掉进chuáng缝,抠了好几下才抠出来,他一腔热情变冰霜,怒开朋友圈,写到:奶茶玄学!
发出去了,再补一条:老子就是个工具人!!
手指悬在屏幕上,毛非咬着下唇特别想要把电话拨出去质问那个不停聊骚他还妄想要借花献佛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想要那副油画送给女朋友,直说不行吗?黏黏糊糊无微不至伪装成一副款款温柔的多情样,就不怕让笔直的灵魂闪了腰吗?
指尖落下,电话没拨出去,只把“朱铭学长”改成了“猪大骗子”,毛非盯着这四字备注尤嫌不够,嘟囔到:“‘骗子’都便宜你了,你个粗鄙之人。”
手机调静音扔到一旁,被子罩过头顶,屏幕暗下去之前能看到一个不雅命名呈在列表中---猪屁。/眼儿。
闷头觉睡到天黑。
期间冉青和夏肖骁回来了,冉青伸长了脖子扒在chuáng沿叫他:“毛非,我们去食堂,要不要给你带?”
毛非迷糊不醒,翻了个身缩成一团。
后来庄qiáng回来了,在这间214里,他作为堂堂学生会生活部副委员,日常官风十足,和他的另三个草民室友互相看不顺眼,偏偏他还总是秉持着qiáng烈的责任感没完没了地念叨人。
“翘课一下午,你是真不怕被扣学分是不是?”庄qiáng站在寝室中央,仰头对着chuáng上隆起的一团义正言辞,“冉青给你答到,夏肖骁给你答到,幸亏今天没有宋老师的课,不然看你怎么躲得过去。”
毛非蹙眉转醒,意识还沉浸在美梦之中,梦里朱铭与他站在香樟树下淋雪对望,一人一口喝完了那杯意义非凡的奶茶,朱铭问:“非非,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