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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至死不渝(21)

石燕听了黄海的话,心里的不安和骄傲来了个四六开。骄傲的当然是她和靖儿平分了黄海的整个世界,不安的则是怕自己拖了他的后tui,让从前那个热血青年变成了一个对社会漠不关心的人。她提醒他说:“听说中央都表态了,支持学生运动,你不参加会不会 --- ”

黄海的消息好像比她还闭塞:“中央都表态了?没听说A --- ”

“我看报纸上说的,说中央机关的人也上街游行去了 --- ”

“噢,是这样。中央机关的人去游行也不等于是中央的意思嘛。”黄海开玩笑说,“如果中央都号召大家游行了,我就不用去了,人肯定够多的了;如果中央没号召,我更不用去了,去了也是白去 --- ”

“为什么?我觉得你以前是很 --- 关心国家大事的 --- 我不希望你现在因为我 --- ”

他迟疑了一阵,说:“我以前也说不上关心国家大事,我去的都是基层,只不过是看见了几件不He理的事,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nei帮忙纠正一下,结果是什么也没办成,还连累你跟着我担了些心。现在这事,说实话我不是很懂,不知道学生游行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 --- ”

“不是反贪污腐化吗?”

“贪污腐化也不是这样可以反下来的 --- ”

她发现他现在跟她爸爸的落后程度差不多了,不由得问:“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反下来?”

“我也搞不清,所以我干脆不参加 --- ”

她没再多问,因为她担心的无非是他为了她和孩子就磨灭了他自己那点青春朝气,既然他不参加是因为他对这事搞不清,那就不是她的责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有点不认识他了一样,总觉得他变了很多,不是从前那个黄海了。

她跟姚小萍说起这种_gan觉,姚小萍说:“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搞这些?我看他以前搞什么社会T查,也是为了跟你tao近乎,不然干嘛跑那么远到 D 市来T查?他 A 大附近难道没有煤矿吗?现在他已经把你追到手了,当然对这些事不_gan兴趣了,一门心思想出国。我看你们这事危险,他得把那个老婆办出国去,难道你还想他出了国一转手就把老婆送到前男友那里去了?人家肯定早就结婚了,就算没结,也不会要这么一个疯疯颠颠的nv人,还不是该你黄海吃不了兜着走?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他跟他老婆离婚了 --- ”

她硬气地说:“我要他离婚干什么?”

“你不要他离婚,难道你甘心给他做地下lover?做一辈子第三者?”

“我也不给他做地下lover --- ”

“那你想怎么着?跟他分手?”

她说起这事就很心烦,但每次又不知不觉说到这上头去了,只好自己打自己zhui巴,掐断自己提起来的话题:“算了,不说这事了,你那边怎么样?”

“一上来就准备告诉你的,被你抢了先。你们家卓越前天被人批了 ---- ”

她有点吃惊:“是吗?为什么?”

“我听严谨说,他们头天半夜跑到食堂门口去贴的大字报,第二天早上去打开水的时候就看见被别人用红笔批了好多字,说他们是想‘摘桃子’,还有人要求查明究竟是谁贴的,说贴这个东西的人是别有用心,想浑水摸鱼,叫大家都擦亮眼睛,发现线索随时报告 --- ”

她嗅出了很强的火药味,不解地问:“为什么说他们摘桃子?”

“我也不懂,所以专门跑下去看了一下,他们贴的东西已经被人撕得乱七八糟了,好像是替卓越的导师做宣传的,大概是吹捧他导师才是学生运动的领袖 --- ”

这个倒不令她吃惊,卓越一向都是很吹捧他导师的,但她没想到他吹捧导师会遭到这么多人反对,难道他跟他导师是站在中央对立面的?

她还没把这事搞清楚,就传来卓越受伤的消息,电话是姚小萍打过来的,上班时间打到她父M_单位,她爸爸跑回来叫她去接电话,跑得气喘吁吁的。她一看电话叫得这么急,tui脚就软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觉得心慌意乱的,怕得要命。到了父M_的单位,姚小萍已经把电话挂了,大概是让她打过去。她顾不得父M_单位还有那么多人在那里上班,径直就用公家电话打了过去。

姚小萍等在门_F_没走,电话一响就接了:“石,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是这样的,前天你们家卓越叫上严谨跟他一起去 M 县联He领导那边的一个什么行动,我知道没好事,所以不让严谨去,但那家伙现在胆子飞大,我交待又交待,他还是跟卓越跑去了。结果前天就打电话回来说 M 市那边的群众觉悟太低,瞎搞一气,跟警察发生了冲突,卓越被打伤了 --- ”

她是个无论看见谁手被划伤都要tui脚发软的人,一听到这话就发起抖来:“要 --- 要紧吗?”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也没伤着骨头,但是头上身上都 ---- 有些伤 ---- ”姚小萍安慰说,“你不要着急,不会有事的,他_M_M已经找车把他弄回 D 市来了,住在一医院里,可能过两天就能回家,我这两天一直在往医院跑,现在才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 ”

她_gan激说:“谢谢你,你 --- 也算是在帮我的忙了,我现在 --- 不方便 --- ”

“你不用回来,好好照顾你和孩子就行,这边有我和他_M_M,还有 ---- 姜阿姨 --- ”姚小萍好像猜出她在想什么,赶快解释说,“是这样的,卓越这次受伤,完全是为了保护严谨他们几个和那里的学生。严谨说本来是不会有事的,如果他们按卓越说的做,就不会发生矛盾。但那边的头儿是个乡巴佬,完全不懂策略,再加上有几个劳改释放的人也在里面夹七夹八,刚好看见了那边公安一个姓陈的,听说是他们几个的仇人,那几个家伙就冲上去掀翻了人家的摩托,还想冲人家公安局,一下就把事情闹僵了。卓越看出事情不对,叫严谨他们几个先走,他在那里劝说那些闹红了眼的学生撤走 ---- 结果 ---- 挨了打 --- ”

“是 --- 是 --- 谁打 --- 打的?”

“那些人闹红了眼睛,还不是乱打一通?可能两边都有人打了他 --- ”

她不知道是哪_geng筋被_gan动了,居然流下泪来,仔细询问了卓越的伤势,一直到姚小萍赌咒发誓地说真的不要紧,才挂了电话。

她一挂电话,她_M_M就冲过来问她:“怎么啦?是小卓他 --- 出事了?”

她看见同办公室的人都望着她,心里有点怪她_M_M不懂眼色,故作平静地说:“没有 --- ”然后不管别人怎么关心,她抱上孩子就离开了她父M_的办公室。

她_M_M追了出来,一再询问是怎么回事,她只好说实话:“姚小萍说卓越被人打了 --- ”

她把她知道的事情经过讲了一下,她_M_M抱怨说,“他放着自己的书不好好教,跑到 M 县去干什么呢?你快打个电话给他,叫他再别这么冒冒失失,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都有家有口的了,也不想想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爱人孩子怎么办 --- ”

她咕噜了一句:“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 ”就懒得理她_M_M了。哪知她_M_M马上就找了一个第二天去 D 市的便车,叫她爸爸亲自跑一趟,去看看卓越,再看能不能把卓越接回“洞洞拐”来养伤。她进退两难,不知道是该阻拦她爸爸去 D 市,还是跟着她爸爸去 D 市。

晚上的时候,她又跑到她父M_单位去打电话,是打给黄海的,支吾了半天,才说出她爸爸想把卓越接回来养伤的事。黄海说:“燕儿,你父M_想把他接回来养伤,是应该的,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影响你做你该做的事 --- ”

“你觉得我应该 ---- 把他接到 -- 洞洞拐来?”

他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他可能不会愿意到‘洞洞拐’去,但是我觉得 --- 他应该neng离这个运动 ---- 不然很难说会是什么结果 --- 。他的导师我知道,我还知道其它一些学生领袖,包括他们背后的那些 --- 诸葛亮 --- 我说不清 --- 总觉得好像人人都有各自的目的 --- 都想利用这件事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 也可能我多虑了 --- 也可能最后不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人人都没捞到什么 --- 但是从你讲的这件事来看 --- 很容易就搞得无法控制 --- 这么混战一通 --- 也有可能出人命 ---- 卓老师叫大家不要跟公安的人发生正面冲突是对的 --- 问题是到时候大家头脑一热 --- 他就控制不了啦 --- ”

她听了个半懂不懂,不过既然黄海对卓越来她家养伤没意见,她就放心多了。第二天,她没跟车去 D 市,一来她带着个吃*的孩子不方便,二来车上也没那么多空位子。她想先给卓越打个招呼,免得他到时把他们的婚姻矛盾都暴露给她爸爸了,但他在住院,她没办法找到他接电话。白天在父M_单位打电话又不好多说,外面又没有付费的长途电话打,只好听天由命了。她想卓越是个爱面子的人,应该不会把他们的婚姻矛盾告诉她爸爸。

她爸爸去了一趟 D 市,空手而回,说卓越不肯到“洞洞拐”来养伤,因为他要给学生上课,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办,走不开。

她得知这个消息,不知为什么竟松了一口气。但她爸爸后面说的话,又让她觉得自己皮袍子下的“小”被榨出来了。她爸爸说卓越很关心他们M_子,问长问短,听了儿子的小故事,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连说一有机会就来看他们,还让她爸爸带回来一些钱,其中有他_M_M和姜阿姨过年时给的红包,说本来想儿子满月的时候亲手塞在儿子手里的,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塞不成,就请姥爷带给他们了。

她问:“他 --- 到底伤得 --- 重不重?”

“还好。”

她不知道是真的“还好”,还是她爸爸在骗她。吃饭的时候,她爸爸长篇大论地向他们描述卓越的英勇行为,说 D 市那几个被他救了的人都守在医院照顾他,还有从 M 县那边跟过来看他的人,医院上上下下都把他当舍己救人的英雄看待,听说记者都来采访了他。她爸爸讲得绘声绘色,仿佛卓越救人的时候她爸就一直猫在旁边作记录一样。

她爸爸讲完了,总结说:“这孩子第一次上我们家我就看出他不一般,有出息 --- ”

她D_D得意地说:“我说卓哥会参加的吧?你们不信 --- ”

只有她_M还在抱怨:“要这个出息干什么?如果落下残疾,还不是该我燕儿吃苦?当了爹的人了,做事不想想爱人和孩子 --- ”

她爸爸说:“他救的那些人,不也是一家家的孩子?还不都是有父M_的,人家父M_不知道多_gan谢小卓呢 --- ”

他D_D抢着问:“姐,卓哥有没有把那些公安的打趴下几个?”

她闷声回答说:“我又不在跟前,我怎么知道?”

她爸爸说:“一听就知道你不懂策略,公安的你怎么能打趴下几个?你不要命了?这次如果不是小卓力挽狂澜,不知道会闹得怎么收场 --- ”

她_M_M说:“我不管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样,我只要我家的孩子不出事。燕儿,你给我打个电话给小卓,叫他从此以后不许参与这些危险 活动 --- ”

她辩解说:“他又不是小孩子,我说叫他不参加他就不参加?”

她_M教她使个招:“你就跟他说,请你看在我们娘俩的份上,再不要参加这些危险活动了。如果你还要参加,我跟你离婚 ! ”

石燕决定还是给卓越打个电话,一方面是_M_M问起来好有个交待,另一方面也想把黄海的意思转达一下,最重要的是,卓越毕竟是靖儿的爸爸,现在又受了伤,虽然她爸爸已经代表她去 D 市看了卓越,但她自己如果一声不吭好像也说不过去。

但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_M_M帮她设计的那些话,她肯定是不会说的。她跟卓越的关系,从来就没有达到过说那话的程度。人家那些nv孩子,至少还被人死乞白赖地追过一段,至少还在婚前享受过一段颐指气使的权利,虽然结婚之后丈夫可能从奴隶变成了将军,但那将军也就统帅着一个兵,兵要是起来造反,说个离婚至少还能吓唬吓唬将军,本来就只一个兵,如果连这一个兵也跑了,将军还统领个谁?

而她呢?从一开始就是受制于卓越,他对她_geng本没有死乞白赖过,他从来没给她颐指气使的机会,一向就是他说了算。他想叫她留校,她就留了校;他想跟她到“洞洞拐”来,他就跟了来;他想干那事,就干成了;他想有孩子,她就有了孩子;他想让他们的关系He法化,他就搞到了结婚证。就算他现在还在追求阶段,她都没本事用“吹台”吓得他不去参加那些活动,因为他早就说了,他是不会为了nv人影响他的事业的。

不过她最后还是决定把她_M_M教的话用上,不指望能阻拦卓越参加那些活动,但说不定可以赚他一句“离就离,你以为我怕离?”之类的话。她觉得自己真是卑鄙得可以,但好像有gu潜在的动力,冲击着她去这样卑鄙一回。

她打听到卓越回了师院,就往他住的地方打了个电话,当门_F_上楼去叫他的时候,她竟然心慌意乱起来,好像在做贼一样,连呆会怎么开始她那卑鄙的谈话都不知道了,心理上已经jin_ru了束手待毙的状态。

卓越一拿起电话,就熟人熟路地叫道:“燕儿,你还好吧?好想你们 ! ”

一捶定音 ! 还是老规矩 ,他一句话就把什么事都敲定了。她本来打算把谈话定位在普通朋友或者分手夫Q的位置上的,但被他这么一叫一抒情,普通朋友分手夫Q一边滑掉一只脚,跌进“普通夫Q”的罗网里去了。她垂死挣扎了一阵,还是没办法把她_M_M教的话说出来,只问:“你的伤 --- 没事吧?”

“没事,都是皮r伤。真是太_gan谢你了,还叫爸爸跑这么老远来看我。我留他多玩几天,他也不肯,一定要跟车回去,我那时行动不便,没能陪他到处逛逛 --- ”

她发现他还是那样,叫“爸爸”叫得没一丝踌躇,如果不是他父亲英年早逝,她还以为他在说他自己的爸爸呢。她对他的_M_M,总是很难叫出一声“_M_M”来,那种难度,完全像是一种语言障碍,是发音技术问题,就像她教的那些学生发不出“ thank you ”里“ th ”那个夹*音一样,要么*头伸不出来,要么就是*头伸出来被牙齿死咬住,没法让气流冲出来,所以他们总是拿“三”或者“丹”来代替。

她卑鄙不下去,只好把_M_M抬出来做替罪羊:“我_M说 ---- 我_M_M她 --- 她挺担心你的 --- 她说 --- 她叫我转告你 --- 别参加那些危险的 --- 活动 --- 免得出了事 --- 你_M_M会担心 --- ”

她“我_M_M”“你_M_M”地纠缠了一阵,_gan觉效果不好,有点适得其反,本来是想既把关心的意思表达到,又把“普通朋友”或者“分手夫Q”的立场表达出来的,但被她这么“我_M_M”“你_M_M”地一扯,反而起到了巩固两家亲戚关系的作用,有种“石亲家关心乔亲家”的_gan觉。

他果然是这样理解的,_gan激而不涕零地说:“你替我谢谢_M_M,叫她别担心,我没事的,这次是因为下面的群众刚发动起来,需要我过去给他们掌一下舵,我已经叫他们注意不要让那些劳改释放犯之类的杂质混进队伍里来,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的 --- ”他把 M 县发生的事讲了一下,临了突然冒出一句,“如果你在 D 市就好了 --- ”

她以为他要诉说思念了,很有点尴尬,连忙来稳住自己,生怕被他七思念八不思念地打动了,结果却听他说:“如果你在 D 市的话,我们可以把黄海叫过来,帮我们发动钢厂的工人参加这次运动 --- ”

她一惊,正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黄海都已经结婚了,你怎么还在疑神疑鬼的?”

“我不是疑神疑鬼,”他很坦然地说,“我只是想利用他对你的那点意思,让他为我们的事业做点贡献。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不会为了一个nv人就影响事业。再说我知道你跟他没什么,他是有那个意思,但你不会。在这一点上,我对你是有把握的,如果他没结婚,他这么追你兴许还能打动你。但他既然结婚了,而且娶了那么一个人,你就不会做傻事了。我不是说你不会背叛我,而是说你不会跟一个j神病人抢她的丈夫,抢她唯一的j神寄托,你的道德观绝对不会低到那种地步 --- ”

她_gan觉耳朵发起烧来,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是真的过高估计她的道德观,还是知道了她跟黄海的事,在那里讽刺她。她赶快撇开nv人谈事业:“黄海能帮你什么忙?”

“他以前在这里搞过社会T查,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如果现在由他去发动工人,效果肯定比我们去要好 --- ”

“你们 --- 发动工人干什么?”

“光靠学生是搞不成事的,学生只能起个火种的作用,起个宣传机的作用,唤醒那些沉睡的民众,但真正大捶定音的,还是工人 --- ”

她只觉得好像在看一部革命电影,他就是影片里的男主角,说的话都有点像台词,但她不是里面的nv主角,而是一个半路开始看电影的小孩子,摸头不是脑的,恨不得有个人能让她扯住袖子问一问“好人坏人?”。她问:“为什么工人可以 --- 定音?”

他呵呵笑了几声,指点说:“你想想A,学生能用什么威胁政府?罢课?虽然学生大面积罢课的话,政府脸上不好看,但也就是脸上不好看而已,不会影响国家的经济命脉。一个国家只要经济不倒,别人就拿它没办法。所以如果你想用罢课来迫使政府让步,那你就等到下辈子去吧 ! 但如果全国的工人都起来罢工 --- 那就不同了。还不说全国的工人,只要一个关键工业的工人总罢工就成。比如电力工人,真要是全国的电力工人起来罢工,我保证要不了一星期这事就成功了 --- 现在离了电谁能过日子?”

她一下想到政治课学的那些东西上去了,好像老师也说过,那什么五四运动,虽然是学生发起的,最后也是因为工农大众的参与才成功的,但具体是成了什么样的功,她记不清了。看来真是老了,以前横流倒背的东西,现在都忘记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五四”,一“五卅”,一个成功了,一个失败了。失败的那个死了很多人,被称为“惨案”,但成功的那个,她想不起成功的标志是什么了,是把谁赶下台了吗?还是把个什么条约废除了?

她问:“你们这么游行示威 ---- 到底是要 --- 达到什么目的?反贪污腐败?贪污腐败就这样反能反下来?”

“反官倒反腐败只是一个宣传口号,是一个最容易让群众产生共鸣的口号。政治运动要想成功,首先就要打响一个能激起共鸣的口号。中国人一向就是不患贫,只患不均,现在谁不痛恨官倒腐败?只要说是反官倒反腐败的,人人都觉得应该参加。但是官倒腐败靠游行示威当然是反不下来的,要从_geng子上反。为什么中国的官倒腐败这么严重?_geng本原因是一党专政的政治制度造成的 ---- ”

她倒xi一口凉气,这不就是要推翻政府吗?她慌忙说:“你们这样搞是不是 --- 心太大了?如果你就是反官倒腐败 --- 兴许中央还会支持你们 --- 如果你们要 --- 从_geng本上 --- 改变 --- 那什么 --- 人家政府 --- 会允许吗?”

他又呵呵笑了起来:“政府当然不会允许,谁那么傻?你问他要江山,他会拱手交给你?当然是不会的。如果有那么容易,哪里又用得着发动工人起来支持呢?”

她越听越怕:“你们这样搞,太危险了,不能采取 --- 和平点的方式?”

“什么和平方式?议会道路?在中国这种地方,从来没有民主的历史,也没有民主的意识,人们连选举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你就别想走什么议会道路了。你看看现在乱的,如果真要搞全民选举,要么被那些有权有势有后台的人给*纵了,要么就各家选各家的,最后选得五花八门,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全都选出来了,有几亿人口就给你选个几亿出来,有什么用?”

她被他说糊涂了,但坚持说:“反正你还是 --- 别搞这些了吧 --- 我觉得挺 ---- 危险的 ---- ”

他柔声叫道:“燕儿,有你这么关心我,我就满足了。你不知道,我在 M 县公安局门口被他们围殴的时候,真的以为会被他们打死,我那时没别的遗憾,就是遗憾死前不能见你和孩子一面 --- ”

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仿佛能亲眼看见他倒在地上,乱拳之下,他一边用手遮挡着颜面,一面zhui里呼喊着她和靖儿的名字,直到奄奄一息。如果他再顺着这个路子说下去,她肯定会哭起来,但他换成了乐观的T子:“不过我命不该绝,公安里面大多数人是懂道理的,知道我不是那些劳改释放犯,我跟公安没仇,也没煽动学生冲击公安局,我是在劝解学生撤退。学生里面大多数人也是懂道理的,知道我是为他们好。真正不懂道理的是那几个别有用心的人 --- ”

她急切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有些人是别有用心的,你跟他们搞在一起 --- 很危险的 --- 听说师院有人说你们 --- 摘桃子 --- 要T查你们是谁 --- 万一他们知道是你贴的那些东西 --- 不是又有麻烦吗?”

他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摘桃子’的事?连我都没看见那张大字报上的批语,还是听严谨说的。你一定是听姚小萍讲的吧?她这次很够朋友,可能是看见我救了她的严谨,她这几天学校医院两边跑,做了好些好吃的给我补body ---- ”

她不关心这些,只劝阻说:“你就别 --- 贴那些 --- 关于你导师的大字报了吧,当心人家 --- 说你摘桃子 --- ”

他有点生气:“真亏他们说得出口 ! 地道的贼喊捉贼,到底是谁在摘桃子?我们做了这些年的工作,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他们那时在干什么?现在桃子熟了,他们就跳出来摘桃子,当学运领袖。哼 ! 我们着手做这方面工作的时候,他们有的连大学的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 --- ”

“你们做出 --- 牺牲了?”她想起他在 E 市的那些聚会,但她看不出怎么开个会就算做出了牺牲。

“当然啦 ! 不然我怎么会回到 D 市这种破地方来?如果不是为了事业,我 K 大毕业的,会自甘堕落跑到师院这种破学校来吗?亏得我忍受了这么久,这次再不动手,我在 D 市真有点呆不下去了 --- ”

不知为什么,他这样瞧不起师院,这样贬低 D 市令她有点不高兴,虽然她自己也不喜欢师院和 D 市。她突然失去了兴趣,匆匆收尾:“反正我把我_M的话转到就行了 --- ”

他马上从政治领袖变成了孝顺nv婿:“燕儿,替我谢谢_M_M,让她老人家放心,我有分寸的,不会出事的。你也别担心,好好在家休息带孩子 --- ”

后来她给黄海打电话的时候,把跟卓越的对话全告诉了他,好奇地问:“他有没有来请你去 D 市钢厂发动工人罢工?”

“没有A,他大概就这么说说的吧?他肯定知道我去那里也没什么用,可能还不如他去,因为我那时也没跟钢厂工人有多少接触,我主要在煤矿。就算是煤矿,我的社会T查也只集中在‘五花r’那件事上 --- ,最终又没办成什么,可能连‘五花r’都发动不起来 --- ”

她不知怎么冒出一句:“如果你到 D 市去帮他发动钢厂工人,那才好玩呢,你们两个在一起,不知道 --- ”还没说完,她就自打耳光说,“其实也没什么,你们男人嘛,事业是第一位的,兄弟如手足,nv人如_yi_fu ---- ”

他纠正她说:“那你刚好说错了,如果他叫我去 D 市帮他,我不会去,但如果你叫我去 D 市帮他,我万死不辞。你想不想叫我去 D 市啰?”

这问题还真把石燕问住了,她愣了一阵,说:“那得看你去 D 市有没有用,如果真的能够起到反贪污腐败改善工人生活的作用,那为什么不去呢?你那时不也是一心一意帮工人做点事谋点福利的吗?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把工人发动起来了,就可以从_geng本上 --- 清除贪污腐败,那我当然是叫你去的了 --- ”

黄海呵呵笑起来:“老早听说nv人是天生的政治家,看来这话有道理。nv人不光是政治家,而且是当领袖的料。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听你的,你叫我去我就去 --- ”

她嗔道:“你还蛮狡猾呢,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那我也如法炮制,我要你来决定,发动工人到底能不能彻底清除腐败,如果你说能清除我就叫你去 --- ”

两个人你狡猾我狡猾地打趣了一阵,他说:“燕儿,我觉得卓老师很有政治头脑,是个当领袖的料,比‘北高联’的那些头都强。学生运动要想取得成功,真的得把工人 --- 还不止工人 --- 应该是全社会 --- 都发动起来 --- ”

“你怎么突然 --- 这么 --- 欣赏他?”

“他突然值得欣赏了嘛,不过发动全社会不是个小事,中国人可是最能吃苦耐劳的民族,只要还有口饭吃,就不会起来造反 --- 主要是中国的劳动力一向过剩,你要罢工?谁怕?你罢工我就马上开除你,另找人来干。中国这么多劳动力,厂方离了谁都不怕。 D 市钢厂那些工人,很多是从乡下来的,能到钢厂工作,已经是一步登天了,你叫他冒着被开除的危险去罢工,而且一时又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他可能不会听你的。我很佩_fu解放前那些搞工运的人,能把中国的工人发动起来,真不简单,很可能是因为那时的工人经常生活在饥寒交迫之中 --- ”

她突然一阵紧张:“那你的意思是 --- 如果能发动起来 --- 还是应该去发动的?”

“能不能发动起来,都应该去发动,不争取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如果等到胜利在握了才去发动,那就叫机会主义了 --- ”

她一下恐惧起来,劝阻说:“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还是别去管这些事了吧,万一没发动好,被那些工人误解,或者被厂方怀恨在心,或者被你们学校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 ---- ”

他马上说:“我也是开玩笑的,明知道发动不起来,我还去惹那个麻烦干什么?你别为我担心了。这是因为你提起这事,我就题发挥瞎说几句。其实我老实得很,每天呆在实验室干活。你好好照顾孩子,别为这些事着急上火,免得把*水搞没了 --- ”

D 市钢厂的工人发动起来没有她不知道,但她的儿子是真正被发动起来了,搞了一个对她来说声势不亚于学潮的“婴儿潮”,罢吃罢睡的,晨昏颠倒,夜以做日,白天不吃,夜晚不睡,非得她抱着走进走出不可,不然就止不住啼哭,而且哭声宏亮,唤醒了沉睡的街坊邻居,都参与到“婴儿潮”里来了,全体出动,帮她到处张贴小字报,上书:“天黄黄,地黄黄,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的君子念一遍,yi_ye睡到大天光”。

不知道是过路的全都不是君子,还是全都是哑巴君子,或者是“夜哭郎”表达不准确,因为她家的郎不光是“夜哭”,白天也哭的。反正那些贴子都没用,贴了跟没贴一样,孩子一如既往地哭。

“婴儿潮”把她搞得心力交瘁,自己睡眠不足还是小事,主要是孩子可怜,嗓子都哭嘶哑了,脾气又大,哭急了脖子旁青筋暴现,有时一口气上不来,小脸都憋紫了,又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不舒_fu,抱到医院去看又查不出什么问题来,医生总是说:“哭是一种运动,你们让他哭,他哭累了就不会哭了的。”

但是她怎么舍得让她的儿子哭呢?儿子一哭,就像针扎在她心头一样,哪里能够“让他去哭”?她不相信什么“哭是运动”的话,如果哭是运动,靖儿从前怎么不这样运动?别的孩子怎么不这样运动?

那段时间她连给姚黄二位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每天都在应付“婴儿潮”。后来儿子哭得少一点了,她就连忙跑到她父M_单位去打电话,照常先打姚小萍的,结果听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严谨跟姚小萍分手了。

姚小萍气愤地说:“说起这事,我就又要骂你们家卓越 ! 我看他是上次挨打没挨好,完全没xi取教训,这次又怂恿我们严谨去北京声援那些绝食的学生。你说他是不是脑筋有毛病?他什么人不好找,偏要找严谨这种饿死鬼?他什么事不好叫严谨干,偏偏叫严谨去绝食?严谨是一顿不吃心里慌的人,还去天安门声援绝食的学生?我怕他恶绿了眼睛,把人家绝食的学生拣一个肥的neng的给吃了 ---- ”

她忍俊不禁:“什么严肃的事被你一说就变成笑话了 --- ”

“不是笑话,真是这么回事,所以我坚决不让严谨去。但那家伙自从去了一趟 M 县,就把卓越当成救命恩人,对卓越那是佩_fu得五体投地,_gan激得鼻涕眼泪一把抓,卓越叫他去声援,他就连班都不上了,开了病假条子,拼命要到北京去 --- ”

“他已经去了?”

“没有,被我把他的_yi_fuku子旅行箱什么的都藏了起来,他没走成 ---- ”

她忍不住笑起来:“真有你的 ! 这也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 ”

“想得出来有什么用?自己把自己害了,早知如此真不该阻拦他的,就算他把绝食的学生吃个两三个,也不干我的事。现在倒好,他觉得我让他在那些声援队员面前丢了人,人家都去了,只有他没去成,而且是因为neng得j*条条没_yi_fu没ku子才没去成的,叫他有什么脸面见人?现在他已经跟我彻底吹了。真没想到,那么多次风*都没掀翻我跟严谨这条船,结果却被你家卓越掀翻在 --- 政治的泥坑里了 --- 以前看那些电影 --- 什么夫Q恋人因为政治见解不同分手 --- 总觉得是在编神话 --- 现在看来还真有那种事呢 --- ”

“你们也不是什么政治见解不同,你只不过是怕他饿着了,”她安慰说,“过几天他自然会回心转意的 --- ”

“不会的了,他说了,他跟我不是一路人,我是自私庸俗的人,他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的人,我是没良心的人,他是良心未泯的人,好像我的良心就全被狗吃了一样 --- ”姚小萍换上一种无所谓的口气说,“吹了也好,免得我成天提心吊胆,担心这担心那的。他现在不过来吃饭了,我还少做好多菜,省了我好多力,也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以后找个半老头子,人家还担心我嫌他年纪大呢 --- ”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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