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至死不渝(19)
第二天,等卓越去上课了,石燕就溜出家门,给姚小萍打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就是姚小萍本人,说送了儿子去幼儿园回来就干脆没上楼,特意在门_F_等着呢。过了一会,姚小萍就坐着出租车过来了,载上石燕后,直奔钢厂子弟中学。
钢厂子弟中学在钢厂的一个侧门对面,那天刚好下过小雨雪,地上稀泥烂浆,但沿街还有不少菜农摆着摊在卖菜。姚石两人在钢厂门口下了车,姚小萍看见路边就有个公共汽车站牌,啧啧赞叹道:“这里真方便,出门就可以坐公车,卖菜的又在跟前,我觉得这地方不错,就在这里干吧。”
石燕立即制止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先别高兴太早了 --- ”
踩着泥浆子穿过街道,走了几十百把米,就看见了钢厂子弟中学,人称“钢花中学”,没院墙,三栋教学楼摆成一个“门”字形,都是老得不知年代的建筑,说不出是什么颜色,好像融进了灰蒙蒙的天地一般,*场上这里那里汪着一些积水,篮球架子歪歪扭扭,乒乓球台子没一个完好的。站在*场,就能听见有些教室里闹闹杂杂,间或还看到有学生追到走廊上打闹的。
但石燕现在看不见这些,只看见一“门”字形人间仙境,满心希望能在这灰蒙蒙的楼里面谋一席之地,做个钢花仙nv,生个钢花宝宝。她急切地问:“我们是该去找人事科还是校长办公室?”
“一个中学,有没有人事科还成问题,先去校长办公室吧。”
找到校长办公室门前,看见校长正在对付一个家长,也不知道在吵什么,反正双方都凶神恶煞的。她俩躲在办公室外面,冻得直打哆嗦。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家长离开了校长办公室,她俩赶紧钻Jin_qu,校长很不耐烦地说:“又是什么事?”
姚小萍亮出黄莺一般的嗓子,甜蜜蜜地说:“您是校长吧?我叫姚小萍,这是我的朋友,叫石燕,师院的,久仰您的大名,想T到您学校来教书 --- ”
石燕听得一惊,生怕校长问一句“久仰我的大名?我的大名叫什么?”那就完蛋了。还好,校长没在自己的大名上做文章,只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俩一眼,问:“为什么想T到我这里来?”
石燕决定用真话来打动校长,就把自己的情况如实讲了一下。校长似乎仍不能理解:“哪里有这种事?师院的想T我们这里来工作?是农村户口吧?只有农村户口才会愿意T我们这里来,都是拿我们做跳板,一站稳脚跟就要T走 --- 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像老师 --- 这么年轻 --- ”
姚小萍把工作证教师证都搬了出来,石燕也把毕业证学位证获奖证全搬了出来。校长正在像古董鉴别商一样看她们的证件,就听见上课铃响了。校长说:“我现在就有个班没人上课,你们谁去顶一下?不然我就不陪你们了,得去顶班 --- ”
姚小萍问:“什么课?”
“高二的外语课 --- ”
“高二的外语课我去顶就行了,如果是高三毕业班的,那最好让石老师去顶。”
石燕见姚小萍这么胡吹乱侃的,不免心惊r跳,生怕校长看出破绽,明明说了是师院科研办公室的,怎么又成了高三毕业班的老师呢?
还好校长没那么多弯弯拐拐,只带点恐吓地说:“你光说你会教不行的,我要跟着去听课的 ---- ”
姚小萍万种feng情地说:“欢迎您去指导 --- 教材在哪里?”
校长有点不好意思:“教材还在外语组办公室里,我不懂外语,准备让学生上自习,我在边上看着点,只要不闹翻天就行 ---- ”
姚小萍说:“没教材也行,我有办法。”说着,就拿了一个数学老师用的木制三角尺和一盒粉笔一个黑板擦,对校长说,“校长,麻烦你带两个凳子去听课。”
石燕跟着姚小萍和校长去了高二那个班,走到教室后门那里,姚小萍就做个“止步”的手势,让他们两个等在那里,她自己走到教室前门,站在门的侧面,伸出穿着棕色小靴子的脚,反身向后一个扫堂tui把门蹬开。只听“通”的一声,门上掉下一个装了水的塑料盆,盆子扑翻在地,水洒得到处都是,教室里一阵惊讶加赞叹,石燕和校长目瞪口呆,如果今天是校长来上课,肯定被这一盆水正扣在头上。
姚小萍踮脚走进教室,开了后面的门,让石燕跟校长坐在教室后面听课,自己走上讲台。教室里乌烟瘴气,扫把水桶丢得到处都是,地上的字纸星罗棋布,黑板画得乱七八糟。姚小萍用手里的木制三角尺从黑板顶上挑下一个黑板擦,看了看,扔在一边,用自己带去的黑板擦擦了黑板,写下一行英文: SEALED WITH A KISS ,然后转过身来,说今天要教大家唱首英文歌,“以吻封缄”。
下面一阵哄笑,有人把手指放在zhui里吹出尖利的口哨声,姚小萍拿起一个粉笔头,抬手一扔,正中那人前额,那人高叫一声:“你干什么砸老子?”姚小萍又是一抬手,肯定又击中了目标,因为那人没声音了,下面一片惊叹:“好准的靶子A ! 再来一个 ! 再来一个 ! ”
姚小萍先把英语歌唱了一遍,说是外国电影的ca曲,简单讲了故事情节,又在黑板上写下歌词,解释了一下,再自唱一遍,然后就一句句教唱。刚开始没几个人跟着唱,石燕为了支持姚老师,带头跟唱,慢慢地大家都跟唱起来,那个挨砸的学生还想搞怪,在里面尖声怪唱,但马上受到其它学生批评弹压。
后面的课就上得很顺利了,学了生词,学了句型,还布置了作业。下了课,学生们都围上来问姚小萍的姓氏,还问她是不是新来的老师,能不能再给他们上课。姚小萍指着石燕说:“那个石老师是你们新来的老师,她比我教得好,我是师院附中的,她是师院的 --- ”
大家又都围住石教授,七zhui八*地讲了一会,一直到下节课的铃声响了,才放她们离开。
校长一口答应收下石燕,还竭力想把姚小萍也挖来。姚小萍说:“你这里给不给老师分_F_子?分_F_子我就T过来 --- ”
校长说:“分A分A,怎么不分_F_子呢?我们给老师的待遇好得很,不然怎么留住老师?我现在就领你们去看_F_子,是以前那个英语老师住过的。她从我们这里T走后,一直都在后悔呢,整个 D 市没哪个学校的教工住_F_比得上我们的 ---- ”
几个人shen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巴浆子走回钢厂侧门附近,那个“T走了一直后悔”的英语老师住过的_F_子正对着钢厂侧门,紧挨着子弟中学,不到十分钟就可以从住处走进教室。那_F_子实在是老得有年头了,墙壁照例是灰蒙蒙的,水泥地也坑坑洼洼,不过胜在够大,一个客厅有南一舍的_F_间两个大,还有一个卧室,比南一舍的_F_间小一点,放了个大双人床,但那棕绷已经烂了,上面垫了几个竹垫子补救。
厨_F_不正规,但比卓越那个大一点,一横一竖摆了两张课桌,算是案板,还有个看上去一时三刻就会垮掉的煤炉子,旁边堆着一些黑乎乎的煤块。姚小萍问:“校长,你们给教工提供煤气吗?”
校长不屑地说:“要煤气干什么?煤气能烤火吗?我们钢厂有廉价的优质煤块,不知道有多好烧,烧饭烤火都方便 --- ”校长踢踢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就是这,烧几张纸就能点着,点着了只要不断加煤,想烧多久烧多久。”
石燕想起校长办公室就烧着一个大火盆,把屋子烤得很暖和,烧的大概就是这种“优质煤块”。
屋子里还有个简陋的厕所,不是通常那种椭圆厕坑,而是一个长长的“厕沟”,像条*沟一样,不知通向哪里。另有一个_have a bath_间,很窄小,里面有个莲蓬头一样的东西,校长说没热水,只有冷水,要洗热水澡可以到钢厂澡堂去洗。厕所和_have a bath_间都没窗户,里面都是黑古咙咚的,不开灯就伸手不见五指。
石燕已经很满意了,但姚小萍还在挑剔:“校长,这是一楼,_F_子地势又低,你看外面的路面都有窗子这么高了,一下雨不把水漫到墙_geng来了?这屋子肯定很潮*。石老师马上要生孩子了,住这种潮*地方很容易得病,您看能不能分个楼上的单元 --- ”
石燕慌忙扯姚小萍的_yi角,生怕姚小萍向党要照顾要福利把她的工作给要丢了。校长说:“如果石老师等得,我可以想办法给她安排一个楼上的单元 --- ”
石燕抢着回答说:“校长,我就住这_F_子吧,这_F_子挺好的,不用爬楼梯,我喜欢 --- ”
姚小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几眼,但也没再挑剔。石燕抓紧机会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提了出来:“校长,您看我这 --- 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搞到生育指标?”
校长不解:“什么生育指标?”
“就是 ---- 生孩子不都得从单位拿个指标吗?没指标就不能上户口 ---- ”
校长恍然大悟:“噢,你说上户口的事?没问题的,钢厂公安处处长的儿子就在我们学校读书,到时候把材料交给他带回去就行。你这是第几胎?”
“第一胎。”
“第一胎还愁个什么上户口?我怕你这是第二胎第三胎,那就要送点人情了 ---- ”
校长把话说得这么容易,石燕反而不相信了,又罗哩罗嗦地问了好几遍,快把校长问烦了,才胆怯地住了口。校长要求她最迟下星期一要开始上课,她一口答应了,催着校长尽快去给她转关系。双方像谈了许久恋爱急等结婚的男nv一样,一拍即He,恨不得一脚踏进洞_F_,成其好事。
坐出租回师院的时候,姚小萍责怪说:“你不该那么好说话的,_F_子的事就是这样,你一旦住Jin_qu了,他们就不会急着给你换_F_了,你得把住这个关,不分到He适的_F_子就不搬Jin_qu ---- ”
“我觉得那_F_子已经够好的了,再挑剔怕人家不要我了 --- ”
“这你就搞错了,你越不挑剔他们越觉得你没本事提条件,你这么急于TJin_qu,他们就要怀疑了 --- ”姚小萍大概是懒得亡羊补牢了,换了个话题说,“你现在还回卓越那里去吗?”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你说呢?”
“我看我们干脆一车坐到你那边,把你的东西拿了,搬到钢厂这边来,免得夜长梦多 --- ”
“如果卓越在家呢?”
“在家怎么啦?你找到工作了,分到_F_子了,马上就要上班了,难道还能住在那么远的地方?”
“他会不会 --- 恼羞成怒,搅黄我这事?”
“谅他现在想搅黄也搅不黄了,这是钢厂,不是他 D 市,就算是他 D 市,他现在也没那个本事 --- ”
石燕还是有点胆战心惊,但知道这事瞒也是瞒不住的,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她下星期就要开始上课,住在卓越那里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了。
两个人一车坐到卓越楼下,姚小萍叫司机等在那里,她们两人上楼去搬东西。石燕刚把门打开,就看见卓越坐在客厅看电视,她心里更慌了。
卓越见她进来,沉着脸问:“你到哪里去了?”
姚小萍抢着回答说:“我一个家长给石介绍了一个工作,我们去看了一下 --- ”
卓越不相信:“介绍工作?她能找到工作还会等到今天?你有时间尽管花在这些无用功上,别把燕儿拉着,她现在有身孕,要多休息 ---- ”
“卓老师是不是因为老婆没在家,到现在还没捞上中饭吃,心里不耐烦?没办法啦,以后你得自己照顾自己了,石找到工作了,马上要去上班了,不能专职在家伺候你了 --- ”姚小萍说完,对石燕说,“你的东西在哪里?我帮你搬,你歇会儿,卓老师说了,你现在有身孕,要多休息 --- ”
卓越看着她俩进卧室,又看着姚小萍从卧室抱了被子出来,才意识到这两人说的“搬东西”是真的不是假的,他不敢阻拦姚小萍,只走到卧室门口,问石燕:“搬到哪里去?在哪里找到工作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石燕晃了晃手中的门钥匙:“钢厂子弟中学,钥匙都拿到了,下星期就上班了 --- ”
卓越半天才哼出一句:“你干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找个工作都要搞得这么鬼鬼祟祟的,哪像一家人?”
“今天上午才得到消息,你又不在家,我跟谁商量?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姚小萍说:“卓老师,我们坐过来的出租车还在下面等着,要不你先下去帮忙把车钱付了吧,不然真不像一家人了 ---- ”
卓越只当没听见的,气呼呼地站在客厅里,看石燕这屋那屋地收东西,看姚小萍上楼下楼地搬东西。姚小萍越搬火气越大,进进出出都绷着脸,摔门踢凳子的。卓越斥责道:“你走路小心点,别踢这砸那的 ---- ”
“你看不来?看不来就动动手,几下搬完了我就走了,免得戳你眼睛 --- ”
“你拆散人家夫Q,还指望我帮你搬东西?”
“你帮我搬东西?我是在帮你搬东西你懂不懂?我帮你老婆找到了工作,省了你付她的生活费,还省了你大笔的生孩子住院费,你懂不懂?你不_gan谢我,还骂我拆散你夫Q?夫Q是别人拆得散的?你想夫Q团圆,不会自己周末跑到她那边去?非得让她住你这里?她住这么远,每天怎么上班?你有本事买架飞机供她上班,那她就不用搬了 --- ”
卓越可能也意识到这一点了,知道不应该阻拦她们搬家,但他也拿不下面子帮忙搬东西,仍然站在那里没动。
有好事的邻居伸头进来瞄,还打探道:“怎么回事?”
石燕忙解释说:“我T动工作了,在钢厂那边,挺远的,得搬那边去住 --- ”
邻居也热心地来帮忙,卓越没办法了,只好勉为其难,装做一个送老婆上前线的样子,帮忙搬东西。搬到最后一趟,石燕也跟着下去了。卓越埋怨说:“叫出租车搬家,没见过这么败家子的,这样打着表等,得多少车费?你们早跟我说了,我找个便车 --- ”
姚小萍寒碜他说:“找个便车能节约几个钱?你放心好了,我叫的车,我会付钱的,你一分钱不给你老婆,难道她还拿得出这笔车钱?”
卓越刚想发毛,石燕cazhui说:“好了,好了,搬完了,我们走吧 --- ”坐进车里之前,她低声跟卓越告了个别,“我搬过去了,因为下星期就要上课,我得过去熟悉一下 --- ”
他问:“到底在哪块?总不至于这也要对我保密吧?”
石燕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只说是斜对着钢厂子弟中学大门的那栋,三单元一楼左边那间就是,说完就坐进车里。车开动之后,她回头看了看这个她搬进搬出好几次的地方,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心里不免有点五味杂陈。但等她转过身,面向车前方时,她又无比高兴,_gan觉她这一车就是直奔孩子的户口而去。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她的“新_F_”里睡觉,把所有的被子毯子都盖上垫上了,还是觉得凉沁沁的,这才体会到姚小萍的英明伟大料事如神。第二天,她去了趟学校,但没好意思提换_F_的事,只把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桌教材什么的敲定了,都是那个“T走了一直在后悔”的英语老师留下的。
即便到了这一步,她还在担心这工作不牢靠,总像是鸠占鹊巢一样。一直到校长拿出一个三年的He同让她签,她才真正放了心,丝毫没觉得是卖身契,反而觉得像是一张无形的网,网住了一个生育指标,因为别的那些学校没生育指标,_geng本就不敢收她,钢厂子弟中学既然敢收,说明他们的确有生育指标。她欣然签了字,厚着脸皮问校长什么时候发工资,能不能先把本月的工资支给她,因为她手里没钱了。
校长从自己口袋里掏了些钱借给她,她_gan激不尽,从学校出来就坐车到最近的一家百货商场买了个电热取暖器,买了棉絮,还买了一些小东西。
周末的时候,姚小萍一家三口搭公车过来,说是到她这里来吃“温居宴”的,他们在钢厂门口那些菜贩子手里买了一些新鲜是够新鲜、但泥沙俱下的蔬菜,还买了一只活蹦乱跳的_chicken_,被严谨连砍几刀没杀死,在屋子里追得_chicken_飞狗跳的,最后被姚小萍抓住,反扭着_chicken_脖子一刀毙命,烧开水烫了褪毛,剁成块红烧,弄得香喷喷的。
正做着饭,卓越也骑着个摩托过来了,带了些石燕拉下的小玩意,一进来就抱怨这条路太泥泞,把他的摩托都搞脏了,回去至少得冲洗两小时。
姚小萍在厨_F_低声对石燕说:“你家那只铁公_chicken_来了,送了几件你扔下不要的东西来,趁机混顿饭吃 --- ”但一出厨_F_的门,姚小萍就笑得一朵花似的,“唉呀,今天这个温居宴真热闹,该来的都来了。严,到门口小卖部买几瓶啤酒来,跟卓老师好好喝几盅 --- ”
席间,卓越提议说:“燕儿,等我有空了,找个车把我那_F_家俱搬到这里来吧 --- ”
她知道他说的就是那_F_把她B上梁山的家俱,慌忙推neng说:“不要,不要,这屋子里*得很,家俱搬来都弄坏掉了 --- ”
姚小萍则大力支持:“石,怎么不让他把家俱搬来呢?他那些家俱放在别人那里,岂不占了人家一个_F_间?如果那朋友什么时候要用_F_间,不还得叫他再找地方吗?你这里没家俱,像什么样子?那_On the bed_垫着篾席子,凉x大,别把产妇的yao冻坏了 --- ”
隔了几天,卓越当真找了几个人,借了一辆车,把那些家俱搬过来了,搬得隔壁左右的邻居相当的羡慕,都夸那家俱式样好,油漆颜色好,说这片_F_子太糟糕,没谁舍得打这么好的家俱的,你这是头一家。卓越听得春风得意,一时间呼朋唤友,上茶点烟,忙得不亦乐乎,搬完后把石燕连同那些搬家的人都请到餐馆吃了一顿,大大破费了一把。
后来石燕跟姚小萍打电话的时候,抱怨说:“都是你,答应他把家俱搬来,现在一屋子都是他的东西,叫我还怎么 --- ”
姚小萍笑着说:“你算了吧,就算你不让他把家俱搬来,你还能从此跟他划清界限?你肚子里的孩子早把你们拴在一起了。再说黄海也结婚了,你拖儿带nv的,离了婚难道还真的指望找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就算能找到,也肯定是半老头子了,天下男人一个样,都是自私自利的主,再找一个说不定比卓越还糟糕 --- ”
“那严谨呢?”
姚小萍一下没了气,半天才说:“严谨的人是不错,但是我这种生活,你也未必想过,总是担着心,怕他哪天就厌倦我了,怕他哪天就变心了,怕他受不了别人的议论,怕小刚惹烦了他,怕他家里人反对 ---- 思想负担太重了,我有时都恨不得跟他吹了算了,无爱一身轻 --- ”
她安慰说:“别瞎想了,我觉得他是真对你好。慢慢来,我相信他家里人也会想通的 --- ”
姚小萍忿忿地说:“但是凭什么就轮到他家里人来想通呢?我除了结过婚,有个孩子,还有哪点配不上他?他_M的,难道结过婚的nv人就不是人?”
这个话题太敏_gan,两人一谈就会谈得义愤填膺,灰心丧气,所以她每次都及时煞车,换个话题:“我想就在这里过春节,免得一个人跑回家让我父M_看出破绽,弄得他们难受,搞得他们春节都过不好,我想等我快生的时候再回去 --- ”
姚小萍提醒说:“既然你春节都不回去,那还不如等孩子生了之后再回去。如果你一个人跑回去生孩子,别人不一样看出破绽?再说你在老家生孩子,又想在 D 市上户口,中间平白无故多出许多麻烦来,你自己不在这里督促,指望别人帮忙上户口,万一没上成,你不前功尽弃了?我看不如等你在 D 市生了孩子,把户口上好了,再回老家不迟,那时别人看着也挺正常的,你丈夫要上班嘛,当然不能陪你回老家长住 ---- ”
她由衷佩_fu姚小萍的老*巨猾,但又担心地说:“我就怕生孩子住院的那几天 --- 没人照顾 --- 我不想求卓越,求他也没用,他什么都不会干 -- 你又要上班 ---- ”
“那就叫我_M来照顾你一段时间,她在家也是闲着没事。你别看我_M是乡下老太太,她可是见过世面的,以前是国民党军官太太,吃香的,喝辣的,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阔气起来比你我强不知多少倍,是后来她那国民党军官丈夫回家养伤,没来得及逃到台湾去,被共产党抓住,枪毙了,我_M才嫁到shen山老林里去的 ---- ”
她这才知道姚小萍那与山村nv子风格迥异的美貌气质才华智慧是从何而来的,国民党军官太太 !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肯定是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的了。这也使她越发不理解姚小萍的_M_M怎么可以忍受住shen山、干农活、吃糠菜、嫁驼子的命运,也许nv人的韧x就是好,无论怎么弯,就是不折。
姚小萍警告说:“我春节期间要回老家,腊月二十七八回去,要到正月初三四才回来。我看你只有回到卓越那里去过春节,不然的话,一个人孤零零的,可别过个哭唏唏的春节 --- ”
“我也想到这一点了,但我觉得还是好过孤零零地回“洞洞拐”去,把家里所有人的春节都搞得哭唏唏的 --- ”
姚小萍又建议说:“你就跟卓越先结成一个临时统一阵线不行吗?你在你父M_面前要面子,他在他_M_M面前还不是要面子?你们可以讲好了,就春节期间这样蒙混一下家里的老人,先到你那边去住几天,然后到他家拜访一下,其它时间井水不犯河水,那不是一举多得?”
“他没提这事,我也不会求他。我不想跟他在一起,可能他也不想跟我在一起,他嫌我这里泥巴路,怕搞脏了他的摩托,再说我现在对他来说 --- 没有用 --- 反而坏事 --- ”
姚小萍一下就悟出“坏事”的真正含义,嘿嘿笑了一阵,说:“随便你吧,只要我在 D 市,我都会来陪你的,我不在 D 市,那就没办法了,要不你跟我去我们乡下玩?”
她也不想去,舟车劳顿的,又是乡下,有什么好玩的?自己一个人跟到别人家去过春节,那不还是证明自己的婚姻出了问题吗?既然不想丢面子,那就躲在自己家里,哪里也不去吧。
她上了没几天班,就到了期末考试,然后就放寒假了。她领了一月二月两个月的工资,学校还发了她四分之一的年终奖,分了一些春节物资。她手里不那么紧巴了,也去采购了一点年货,对家里撒谎说今年春节要去婆婆家过年,她大肚子坐车不方便,就不回老家过春节了,等生孩子的时候,再回老家,可以一直住到暑假结束。
她父M_听说后,遗憾得紧,说自她出生这几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不在家里过春节,现在才真正认识到nv儿的确是出嫁了,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她父M_眼泪汪汪地要到 D 市来看她,她慌忙拒绝了,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总算稳住了父M_。
腊月三十那天,外面飘着小雨雪,天*沉沉的,她睡到很晚才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正看着,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卓越,慌忙把电视关了,不开门,大气也不敢出,装做不在家的样子。但敲门的人很有耐心,过一会就敲几下,最后还高声喊了起来:“石燕儿,我是黄海,帮你爸爸_M_M给你送年货来了 --- ”
她急忙起身,趿了鞋跑去开门,真的是黄海,雨雪仆仆的样子,头发*透了,乱七八糟地贴在头上,脚下一双皮鞋沾满了泥浆子,半头ku子都是泥巴喧天,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像个进城串亲戚的乡巴佬。
石燕一激动就不顾礼貌了,直通通地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回了‘洞洞’,以为你也回去了,就上你家去看看,结果你父M_说你今年不回家过春节。你父M_听我说会到 D 市来办事,就叫我帮忙带些年货来给你 --- ”黄海在门边搓了搓脚上的泥,进到屋子里。
她好奇地问:“你 ---- 不是说你春节 ---- 在‘洞洞’那边办婚礼的吗?这么快就办 --- 完了?”
“呵呵,婚礼取消了,小付改主意了,不愿意跟我回‘洞洞’去丢人 --- ”
她很替他难过,可以想像他在家人面前有多难堪,说不定家里把客人都请好了,结果Xi妇又不来了,他父M_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她安慰说:“肯定不是什么怕丢人,也许是舍不得父M_,或者 --- 是body不舒_fu ---- 该不是有喜了吧?”
黄海又呵呵一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像我们这样结婚,哪里会有喜?”
她知道他结了个“空婚”,更替他难过了,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心疼地看着他。
他一边找地方挂那些腊r腊鱼的,一边反转来安慰她说:“我早就说了,我跟她在一起,只是给她一个出国的希望,让她能够好起来。现在我的目的正在慢慢达到,她知道嫌我丢人了,说明她的病好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 ”
她听得心酸,忙背过脸,找了个干毛巾让他擦*头发,又找了个脚盆,倒了点热水,叫他把脚上的*鞋neng了,洗个脚穿棉拖鞋,免得把脚冻坏了。
他一切行动听指挥,她叫他擦头就擦头,叫他烫脚就烫脚。她看他把头发擦得都站了起来,虽然像篷乱草,但比刚才好看多了,特别是从完好无损的那边脸看,简直就是英俊潇洒。而且他一双脚也洁白修长,她想他如果不是脸遭到破坏,也算是从头英俊到脚了。不知怎么搞的,她一想到“从头到脚”,思绪就一下滑到位于头脚之中点的那个部位去了,脸上有点发烧。
她一边收捡那些年货,一边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开玩笑说:“那你亏了,怎么不趁小付还糊涂的时候 ---- 就成其好事呢?让她有了喜,她还不早就把那个什么留洋博士给忘记了?”
他也开玩笑说:“你看我是干这种事的人吗?倒不是说我有多高尚,而是我把自己看得宝贵得很,不是我喜欢的人,送给我都不会干那种事,怕玷污了我的清白 ---- ”
她觉得他在要面子,哪里有男人不想干那事的?尤其是面对过去的系花,又是已经拿了结婚证的人,He理He法了,还能送了不要?只能说人家没送倒是真的。她相信那个小付肯定不是真疯,只是迂在从前那个男朋友上还没出来,但小付既然那么在意以前的那个男朋友,自然是守身如玉的了。她相信黄海不会强迫小付,但还不至于送上门来不要。
男人在这些事上都是要面子的,不要就不是男人了。她记得她专门为卓越说的那个打赌的事问过严谨,但严谨说_geng本没谁跟卓越打赌,也没听说卓越有过四五个到现在还在惦记他的nv朋友,所以她觉得卓越很可能是在要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黄海这么在意,一直在跟黄海竞争,听说黄海结了婚就那么高兴那么如释重负,于是就编出那么多情史,来证明他不在乎黄海,也不在乎她。
她也不戳穿黄海的面子,转而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从来没告诉过他这个地址,打电话的时候只谢谢他帮忙找到了钢厂子弟中学这个工作,但她既没说跟卓越分居的事,也没说她现在住在哪里,她对家里人都是说住在卓越那里的。
他说:“我先去了南一舍,想叫姚小萍把东西转给你,结果她不在。我又到卓老师那边去找你,结果你们都不在。我没打听到卓老师父M_的家,不然就找那里去了。这里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找的,七问八问的,一直问到你们学校去了,值班的老师才告诉我你住在这里。卓老师呢?他春节都忙得不回家?”
她知道瞒不住了,她也忍不住了,就把自己跟卓越的一本经全倒了出来。虽然一边说一边后悔,担心毁了黄海的婚姻,但不知怎么回事,就那么一顺水地说出来了,好像开了弓的箭,只能向前,不能半路拐弯,更不能收回来放进箭袋里去。
他愣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不知道是因为nei心_gan情复杂,还是他那不对称的脸把表情复杂化了。
她自嘲地说:“其实你早就告诉过我,说他绝非善类,怪我那时听不进你的话 --- ”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 --- 我那时说他 --- 绝非 --- 绝非善类 ---- 也只是因为 --- 不 -- 不喜欢他 --- 我并不知道他是善类还是非善类 --- 我跟他就那么一点接触 --- 哪里能看出一个人善类不善类?”
“反正现在来后悔也来不及了,怪谁都没用,还是自己收拾残局吧 --- ”
他又愣了一阵,说:“石燕儿,真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做的一些事 ---- 影响了你们的婚姻 --- ”
她好奇地问:“你做的什么事?”
“我 --- 寄书A,打电话给你A,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想着老同学嘛,难道寄个书打个电话都不行?”
她听他道歉,心里反而有点难受,她倒是希望他寄书打电话都是“有意”的,而不是完全出于“老同学”情谊。但听他这么撇清,那就说明是她自作多情了。她也来撇清,宽宏大量地说:“你别自责了,我知道你是看在老同学份上,是卓越太爱吃醋了 --- ”
“吃醋没什么,说明他在乎你,如果是我,我可能比他还疑神疑鬼,所以我觉得你们婚姻出现问题,我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我寄那本书,姚小萍就不会上你家去,你也就不会发现 --- ”
她倒竖起两道眉毛:“你的意思是只要不知道那事,我们的婚姻就 --- 没事?”
“有些事不知道就跟没有一样 --- ”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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