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至死不渝(11)
卓越真是神通广大,不仅没让石燕承受“离婚”带来的难堪,连去婚姻登记处的麻烦也帮她免掉了,直接就捧回两纸婚书,一模一样的,据说一张由男方保存,另一张由nv方保存。如果不是婚书的正面是红通通的,她简直要以为是离婚证了,不然怎么会有两张呢?
她接过两纸婚书,摸在手里薄薄的,纸质连小时候得的“三好学生”奖状都不如,难道这两张纸就改变了她的一生,她从今以后填表时就得填“已婚”了?她狐疑地问:“开结婚证不用男nv双方到场的吗?”
“按规定要到场的,还应该搞婚前体检,但是你现在已经不是黄花闺nv了,哪里经得起检查?”
“婚前体检就是检查 --- 这个?”
“按规定当然不是光检查这个,但那些医生对别的不_gan兴趣,只对这个_gan兴趣。你愿意躺那里被他们摸来摸去,拿手指ca到你那里面去,还被他们背后嘲笑?”
那个她真的是不愿意,但她没亲自到场办结婚证,总有点不放心:“这是真结婚证还是假结婚证?”
“当然是真的,你没看见这里的公章吗?”
“公章会不会是假的?”
“你开玩笑 ! 伪造公章,可以判死罪的,我这是正正规规从婚姻登记处办出来的 --- ”
她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个公章,的确是婚姻登记处的,但不是师院这一片的,甚至不是 D 市的,而是附近某郊县的。她担心地问:“这个公章_geng本不是我们这一片的,管不管用?”
“怎么会不管用呢?难道不是我们这一片的,就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了?只要是婚姻登记处的公章,都管用。”
“但是别人会不会有疑问,为什么我们不在自己这片登记,要跑到附近的郊县去登记?”
“那有什么?就近登记跟就近入学一样,只不过是图个方便,我要跑到千里万里之外去登记,谁还能把我吃了?不过对那些没路子的人来说,你不是居住在那一片,那里登记处的人就可以不接受你的申请,所以你只好在你这片办 --- ”
“那我们没住在那片,你怎么从那里开出结婚证来呢?”
“因为我不是没路子的人嘛。”
“这He法不He法?”
他呵呵一笑:“你说什么He法不He法?这个结婚证?当然是He法的,但是如果你说的是我这样做He法不He法,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不都是因为你不想为我那个有名无实的‘离婚’难堪吗?我没让你难堪,你又来计较我He法不He法 --- ”
她不想让这事冲了这本该喜庆的日子,立刻改口说:“我只是担心这个结婚证不He法,只要结婚证是He法的就行 --- ”
他开玩笑说:“你怕这个结婚正不He法?那你就试试去跟别的人再拿个结婚证,看法院会不会判你重婚罪 --- ”
“我现在还能跟谁再拿个结婚证?”
“跟你那个‘钟楼怪人’呀 ! 只要你愿意跟他拿结婚证,哪怕他知道是重婚,我保证他也跑得颠颠的 --- ”
她见他用“钟楼怪人”来称呼黄海,心里有点不高兴,但她知道这是她的错,因为是她自己把这个典故讲给他听的。不过他描述的黄海对她的爱情,还是令她很开心的,爱到愿意为她犯重婚罪了,那也算得上爱之极了吧?至少超过了严谨对姚小萍的爱,严谨不就没敢犯重婚罪吗?但这么说来,姚小萍应该算爱之极了,因为姚小萍犯了事实上的重婚罪,而黄海的重婚罪只是卓越编造出来的。
她以玩笑的口气问:“你那次说钢厂在抓黄海,是不是想把他赶走,好让你独霸我?”
他得意地说:“我的T虎离山计很成功吧?”
“那你还说什么竞争的时候不玩卑鄙手段?”
他辩驳说:“我这是卑鄙手段吗?你没听说过‘爱情都是排他的’?我想办法把他赶走,只不过是遵守爱情的基本法则,你不把这看成是我爱你的表现,反而说我卑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像黄海那样的,不知道争取,只知道坐在那里等着你去爱他,那也能算爱情?”
她想起黄海也不算坐那里等她去爱他,黄海也主动出击的,从不放过一个机会,总说卓越非善类。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得意地说:“哼,你们男人哪,谈恋爱都要搞*谋 --- ”
“你们nv的谈恋爱不搞*谋吗?一样搞,只不过你们的水平低一些,搞的*谋比较容易被人看穿,别人就不觉得你们搞*谋,只觉得你们傻 --- ”
“我可没有搞*谋 --- ”
“我知道,所以我说你纯洁嘛。”
这话听着舒_fu,她不再关心*谋的事,转而问:“那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可别拖得太晚了,大着肚子举行婚礼就太丢人了 --- ”
“我们可以先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告诉大家我们结婚了。等我忙过了这阵,那时我也有钱了,我们来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 --- ”
她对这个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对他日夜写文章也比较理解了,因为他说了,忙过这阵就有钱了,那当然是说他现在写的这些文章是笃定可以赚到稿费的了。
从那之后,每每看见他在那里看书,她就在心里催他:快写A,快写A,写了交出去发表,好早点拿稿费,早点办婚礼。每每看见他在写字,她就开心了,仿佛看见自己的婚礼_fu一点一点从他笔下流淌出来,还有家俱什么的,也一件一件从他笔尖下倾泻出来。她不知道他每篇文章到底能拿多少稿费,不然的话,就可以帮他计算一下,总共得写多少篇才够婚礼费用。
现在她对他不做饭也没怨言了,因为他在为他们的婚礼赚钱。她虽然不喜欢什么“男主外,nv主nei”的说法,但像他们这样“男主钱,nv煮饭”,她还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她现在主不到钱,只好煮饭了。
她决定把怀孕结婚的事告诉父M_,怕过段时间孩子都生出来了才汇报,他们会怪她先斩后奏。还好,她父M_听了都没觉得吃惊,只催他们尽快回家办婚礼,免得到时候大着肚子办婚礼,让别人笑话。
她知道“洞洞拐”那边的风俗,办婚礼都是男nv双方的家里都参与的,男方在男方那边请客,nv方在nv方这边请客,男方办娶Xi妇的酒席,nv方就办嫁姑娘的酒席,等到男方过来接新Xi妇的时候,就把nv方这边的客人全都接过去,一起庆祝。
但她没想到像她这样在外地的也要回家办婚礼,还以为可以混过去呢。她父M_说在外地的也要办的,不办就等于没嫁姑娘,把nv儿白白送人了。如果不能跟男方家同时办,那就分开办,但总得办一个。她父M_说婚礼的事不要他们*一分心,出一分钱,只要他们两个人回去一趟就行。
她_M_M最着急,每天都打电话过来催她,说再不办的话,她的肚子就会现形了,别人就知道她在婚礼前跟男朋友做过什么了。这在“洞洞拐”那边是很被人瞧不起的,主要是瞧不起那nv孩,因为男人慌忙火急想干那事,没人觉得奇怪,男人嘛,就是属畜牲的,不想干那事就不叫男人了。但一个nv孩把持不住自己,人们就瞧不起了,连她父M_都要跟着挨骂,家教不严,养了这么贱的nv儿。
她也知道“洞洞拐”那边的人对没办婚礼就怀孕的nv孩是很刻毒的,他们对这种nv孩有个很恶心的说法:“如果你的 X 那么痒,不会找个拴牛的木桩子磨磨?”
那时她不是很懂这话,现在当然懂了,但她觉得特委屈,她_geng本不是什么“把持不住”的问题,但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是个什么问题,反正是她自己提出来那样做的,怪不得别人。
她跟卓越商量,生怕他会因为太忙而不肯去“洞洞拐”,哪知他非常爽快:“没问题,我可以把要写的东西都带着,在火车上办公 --- ”
他们两个抽一个周末坐父M_找的便车回到了“洞洞拐”,她父M_已经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对客人们说的理由是她快出国了,所以加急把婚事办了。
她还有点惴惴不安,怕别人以后发现她并没出国而笑话她,但卓越不在乎:“乡下人都把出国当很大一回事的,说你要出国,他们肯定景仰死了。到时候你在外地,他们怎么知道你出没出国?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就说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他们知道个鬼。”
“刚从国外回来就抱了个孩子在手里了?”
“革命生产两不误嘛。那你说怎么办?你父M_已经对别人这样说了,难道你还能出去劈谣?”
那倒也是,既然父M_已经这样说了,那只好硬着头皮“出国”了。
来客们听说卓越是大学教授,石燕是校长助理,而且要出国了,一个个都羡慕得要命,有孩子的就教育孩子要像卓叔叔和石阿姨学习;没孩子的就恨不得跟他们换个位置;孩子大了,不能像卓叔叔石阿姨学习的,就责怪自己生错了时代。总之,他们两个很风光,到后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卓越是大学教授,自己是校长助理,而且快出国了。
回到 D 市后,卓越提议说:“那我也把这事告诉我_M吧,不过你别指望她会像你父M_一样为我们办婚礼,她不搞这些的。我们也别说有孩子的事,免得听她上政治课 --- ”
她见他这样说他_M,觉得很好笑,问:“你_M爱给人上政治课?”
“马列主义老太太,正统得很 --- ”
“那她给不给你上政治课?”
“怎么不给我上?给我上得最多了。以前我没你做饭的时候,每个星期都跑回家去吃饭,只好听她上政治课,都听习惯了,只当是个M_和尚在念经的 --- ”
石燕为“M_和尚”几个字格格笑了一通,便担心地问,“她很会做饭哪?”
“谁?我_M?她才不会做饭呢,她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_geng本没时间管家事。我们家都是请保姆的,连文革的时候都不例外。那时不让雇人了,我爸就把乡下的亲戚找了一个来,帮我们家做饭,不给工钱,就不算雇人,但是我们养她全家 --- ”
她松了口气,婆婆不会做饭就好,她就少一个缺点了,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露一手,博得婆婆欢心,因为婆婆是一点也不会做饭,她至少还会一点,就怕那个保姆是个做饭高手,那就把她比下去了。她好奇地问:“那你每次回去 --- 都是去吃保姆的?”
“不是去吃保姆,是去吃保姆做的饭菜 --- ”
“我就是那个意思。你家保姆是 --- 个什么人?”
“中国人,nv人,不过你别瞎想,她已经一把年纪了,丑得很,不值得你吃醋 --- ,我知道你们nv人是把所有的M_动物都当情敌的 --- ”
“瞎说,我会把一个保姆当情敌?”她心里还是承认他说的有点对,因为她那次还把他跟列车长都扯一块去了,不过现在她关心的是别的事,“我去了 --- 那里,怎么称呼你_M_M?”
他很宽宏大量:“你叫得出_M就叫_M,叫不出就叫她乔阿姨,她不会计较这些的 --- ”
她得了这个优惠政策,总算放了一点心。
临去婆婆家的那天早上,她太紧张了,差点就拉肚子了,一连往洗手间跑了好几趟,还觉得有便意有Niao意,最后卓越说:“没拉完不要紧,你什么时候想拉我什么时候用摩托送你去最近的厕所 --- ”
她这才跟他下了楼,坐上了摩托又说:“等一下 --- ”但他不等了,直接把摩托开动了,其实真上了路,她也就没便意Niao意了。
到了婆婆家,还没上楼,就碰见好几个邻居上来打招呼,都是zhui里跟卓越说话,眼睛却望着她,望得她毛焦火辣的,生怕他们觉得她不配做教委乔主任的儿Xi。她怯怯地跟着他进了婆婆的家门,发现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豪华,只比她父M_家的_F_子大一些。
卓越的_M_M比照片上老了一些,但很有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风度,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开Xiong毛_yi,里面是白衬_yi,下面的灰色料子ku很高档的_gan觉。她是从来不敢这样上shen下浅地搭配的,因为她下身比上身壮实,如果这样搭配的话,她的下身会显得更壮,象个 A 字。但她觉得他_M_M这样搭配很有气派,很洋气,把她佩_fu得五体投地。
卓越给她们介绍之后,三个人就在客厅坐下聊天,保姆姜阿姨给他们端了茶来。姜阿姨并不象卓越说的那样“丑得很”,当然也算不上漂亮,就是一个很一般的中年妇nv,脸有点大有点扁,是“洞洞拐”那边所说的“柿饼脸”,看得出是乡下来的,但不是刚从乡下出来的那种,而是在城市里呆了多年的那种。
客厅有两面墙都摆着书柜,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书本,她坐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书_F_,目之所及,全都是书柜,里面都摆满了书。她看不见是什么书,但肯定不是 《大众电影》 ,她觉得很有压力,因为她家没这么多书柜,仅有的两个书柜里装的都是她和D_D用过的课本,以及 《大众电影》 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卓越在乎不在乎两家在背景和品位上的差距。
她很自卑地坐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乔阿姨跟卓越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来跟她说话,两人说了些无足轻重的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扯到她的工作上来了。她想,糟了,不会问我这段时间工作上做出什么成绩吧?如果问,那真是要交白卷了。
但乔阿姨关心的不是她的工作业绩,而是她的工作x质:“你是师院毕业的?那你怎么在师院科研处工作?不是有规定,师院毕业生都要到中学教书的吗?怎么你 --- 没去中学?”
她不知道乔阿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便哼哼哈哈不正面回答。
乔阿姨很不客气地说:“你这是违背师院毕业生分配原则的,你是不是师院什么人的亲戚?”
她觉得乔阿姨不像是装正经的样子,只好又哼哼哈哈地不正面回答。
但她的哼哼哈哈显然是把她的罪名坐实了,乔阿姨不再启发她坦白从宽了,直接就判了她的罪:“你是师院毕业生,国家培养你,就是要你到中学教育第一线去工作的,但是你却利用亲戚关系让人把你安ca在师院的科研处工作,这不仅损害了我们的中学教育事业,危害了师院科研工作,对你自己的成长也是很不利的 --- ”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心想我只当你在念经的,但她没听过和尚念经,公的M_的都没听过,所以没办法“只当”。她不光把乔阿姨的话听Jin_qu了,连乔阿姨的用词造句都没放过,这个“损害”和“危害”,用得真有讲究 ! 你瞧,没去中学,就不会给那里带来灾难,只是没做贡献,所以是“损害”;而呆在科研处,不光没做贡献,还因为什么都不懂,瞎搞一通,那就是“危害”。
乔阿姨从这件事引伸开来,针砭时事,忧国忧民,足足说了半个小时。她看见卓越坐在那里,听得很认真,不时地点头,就差鼓掌喝彩了,她心里有点不快:我留校的事都是你搞的,怎么现在好像是我的错误了呢?难道你今天专门把我弄这里来做你的替罪羊的?
她正在生卓越的气,就发现乔阿姨的经已经念完了,一个念经用的木鱼朝她直扔过来:“你应该放弃科研处的工作,主动要求到中学教育第一线去,如果你自己不采取主动的话,我会提请你们师院查处这件事的,那时候,你就被动了,还会连累到你的亲戚 --- ”
她吓呆了,雷打慌了往树上指地说:“这事您最好问问 --- 卓 --- 越 --- ”
这下好了,一句话便T虎离山,把她从乔阿姨的炮火下解放出来了。后面那段时间,就一直是乔阿姨在训卓越:“我跟你爸爸都是一辈子廉洁奉公,两袖清风,从来不搞这些歪门邪道,从来不为自己或子nv谋私利。你可以到 D 市任何一个地方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谁能说得出我们半个不字。怎么到了你手里,就把我们的清白全毁了呢?我知道你从来听不进我的话,总是我行我素,搞你那tao关系学,你这样下去,迟早毁在这上面 --- ”
石燕很后悔,不该把一个战壕的战友供出来的,本来只死一个的,这下好了,双双阵亡,连个写追悼词的都没有了。她想上去掩护他一下,但乔阿姨的炮火密不透风,像是碉堡里伸出来的机枪一样,一梭子又一梭子的子弹,打得乱石开花,火星飞溅,她想上去用Xiong膛堵枪眼都没机会,只好眼睁睁地看卓越惨死。
那天就在政治课和进餐中打发掉了,她简直不明白卓越和他_M_M怎么能在对峙了那么长时间之后,又亲如一家地坐在一个饭桌边吃饭,反正她是很尴尬的,但卓越跟他_M_M就像国共两党领袖一样,战场上打归打,谈判桌上还是很友好的,连姜阿姨都像国际红十字会一样,不管你们是那个党派,我只管救死扶伤。
姜阿姨叫一声:“饭好了,吃饭吧。”,另两个就像听见了下课铃一样,讲课的停止了演讲,听课的离开了讲堂,两人都直奔洗手间,象两个Niao急了的小学生。
饭菜不算丰盛,但也有四菜一汤,石燕吃得很沉重,总觉得这顿饭是用卓越挨训换来的。她很心疼他,觉得他以前没人做饭时真是太受罪了,每个星期跑回来挨训,就是为了吃顿可口的饭菜。她决心从今以后每天都给他做好饭好菜,让他吃好,吃得不用跑回他_M家来挨训。
她吃了几口,就发现姜阿姨做的饭菜_geng本不值得卓越每周冒着生命危险跑回来吃,说不上“好吃”,只能算“下饭”,因为姜阿姨做菜放很多辣椒,辣得你眼泪鼻涕往外直冒,不得不大口扒饭,所以一碗饭要不了多少菜就咽下去了,但说到菜的味道,除了辣,也没觉到什么。
她看卓越吃得挺带劲的,辣得嘶嘶的,还记得从两“嘶”之间夸个“好吃好吃”,可能已经被姜阿姨的魔鬼菜谱训练出来了。她想起自己做菜很少放辣,但他从来没提出叫她在菜里放辣椒,于是想起他说的“你做了饭,我就跟着吃一点, 你不做,我们就去吃食堂”,她意识到他真的只是“跟着吃一点”,没敢对她的厨艺提什么要求。她鼻子发酸,恨不得马上就去菜市场买辣椒,做个“下饭”的菜他吃。
她看得出她婆婆还是很亲民的,保姆姜阿姨是同桌吃饭的,而且没有胆小如鼠的样子,该吃什么吃什么,说明婆婆没把保姆当下人。就是盛饭的时候看得出姜阿姨是保姆,因为无论谁吃完了,姜阿姨都抢着去帮忙盛饭,而被盛饭的人也没有不安的样子。
就从一个盛饭,她就看出姜阿姨对乔阿姨是尊重,但对卓越则是疼爱,到底是从什么细节上看出来的,她也说不清,反正有这么一个_gan觉。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卓越是不是姜阿姨的儿子?所以姜阿姨这么疼他?她想起这好像是哪个电影里的情节,但想不起电影名字了。
临走的时候,卓越被他_M_M叫进书_F_交待什么去了,姜阿姨把两个大饭盒子装进一个塑料袋里,交给石燕,说是给他们带回去吃的。姜阿姨絮絮叨叨地给她讲了很多卓越饮食上的习惯和爱好,嘱咐她多做些好吃的给卓越吃,说卓越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底子不好,现在应该多吃点,补回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卓越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她没听卓越说起过。姜阿姨说是因为文革的时候他爹_M下放到干校去了,他没人管,都是他自己跑到爸爸_M_M的熟人朋友家去吃百家饭,有一顿,没一顿,饥一顿,饱一顿的,很可怜,一直到姜阿姨来了,卓越吃饭才有了着落。
姜阿姨说得眼泪汪汪,石燕听得眼泪汪汪。等卓越从书_F_出来的时候,两个nv人的鼻子眼睛都是红红的。姜阿姨擦擦眼角,说:“越儿的心肠好,总说等他的事业干成了,就接我到京城去住,雇个人_fu伺我 --- ”
卓越听见了,说:“我说话算话的,您就等着享福吧。”
回到自己的小家后,石燕抱歉说:“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供出来的,害你被你_M训一大通 --- ”
他满不在乎:“我早就说了,只当她在念经的。不过,你别生她的气,她就是这样的人,心眼死,但不坏。她是虔诚地信仰共产主义的,而且也是真正廉洁奉公的,不搞阿谀逢迎那一tao,所以老是升不上去,到现在还只是个教委主任,清水衙门,工作又累,吃力不讨好,还这么爱训人,动不动就要举报谁谁的不正之风,搞得谁都不喜欢她。如果不是我帮她,她连这个位置都保不住 --- ”
她听他这样说,就很佩_fu乔阿姨,真诚地说:“我不生她的气,其实我很敬佩她的,她是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的人,如果我们的国家干部都像她这样,那就 --- 好了 --- ”
他不屑地说:“但是她那tao行不通了,她是老一代知识分子干部,狭义君子型的,讲究洁身自好,以为自己不腐败就可以制止别人腐败。她把自己这一辈子坚持完也就到头了,既不可能端正党风,也不可能清除腐败。”
“那谁才能端正党风,清除腐败?”
“肯定是我这样的人罗 --- ”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便也笑着说:“你这样的人?你自己就带头开后门,你还端正党风,清除腐败?那不得把你自己也清除了?”
“你不懂,我是广义上的君子,重要的不是自己腐败不腐败,而是掌握权力,然后用手中的权力清除腐败 --- ”
石燕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君子有狭义与广义之分。以前听到“君子”二字,她都是一下就想到“小偷”的,因为在她印象中,“君子”这个词都是跟“小偷”有关的。她丢了钥匙,请人帮忙砸锁的时候,那人一下就把锁弄开了,还说:“这不是弹子锁,没什么用,只能锁君子,锁不住小偷。”后来又听说什么“梁上君子”,所以她就把君子跟小偷联系起来了。
现在她听卓越说到君子,又不由自主想到了小偷,半天才扯回思绪,憋出一句:“不是说‘正人先正己’吗?如果你自己风气不正,那怎么能 --- 正别人呢?”
“正人先正己,那是平民百姓的观点,平民百姓手里没权,就希望用道德的力量来约束那些有权的人,你没听说过‘道德是弱者的武器’?弱者斗不过强者了,就求助于道德,强者才不管道德不道德呢。如果你没权,你除了正自己,还能正谁?有多大的权,就能正多少人。像我_M那样的,她自己很正,但有什么用呢?最多只能正她下面的人,比她地位高的,她就正不了啦。而她因为太正,在这个正不压邪的时代就爬不上去,所以永远没机会正多少人。总而言之,你想正哪个范围的风气,先得拥有在那个范围nei发号施令的权力,如果你连那个权力都没有,你正谁?”
这个好像有点道理,她想当然地说:“那 --- 就叫国家主席什么的出来正一下风气不就行了?”
“问题是国家主席他愿意不愿意出来正呢?别的不说,如果你现在是国家主席,你会不会主动要求到下面中学去教书?”
她一下被提升到国家主席的地位,半天转不过弯了,突然想起婆婆大人的话,说要把她赶出师院的,于是她国家主席也不当了,只担心地问:“你说你_M她会不会 --- 真的提请师院把我 --- 赶走?”
“不会的,虎毒还不食子呢,她怎么会请师院把你赶走?”
“那她怎么 --- 那样说呢?吓死我了 --- ”
“她那样说,只是表明她的态度,如果她看到这样的歪风邪气不批评,她心里就会很难受,因为这跟她做人的方式是相抵触的。但是真到了把自己儿Xi赶出师院的时候,她就变成M_亲了。你放心,她不会的 --- ”
她欣喜地问:“你告诉她我们的事了?她知道我是她 --- 儿Xi了?”
“她叫我去书_F_,就是问这事,我都告诉她了,免得她搞不清楚,真跑师院告状去了 --- ”
她知道他肯定挨了一通训,但现在她顾不上他了,只想着革命的下一代:“那你把我 --- 怀孕的事也告诉她了?她怎么说?”
“她当然是先上政治课罗,不过我看得出来,她挺高兴的,她说等她孙子生出来,她就退休不干了,在家带孩子,因为她这回要xi取教训,一刻也不放松对孙子的教育,免得她孙子像我一样,在外面跟人学坏了,纠都纠不过来 --- ”
她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觉得她这婆婆还不是榆木脑袋,也懂亲情M_x的。但她一下就想到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小人儿,背着个手,很严肃地跟在她婆婆身后走。走了一阵,这一老一小站下说话,都是一只手背在背后,另一只手指指点点的。不知为什么,她一想到“干部”二字,脑子里就有这么一个形像,手一定是背在背后的,最少得有一只手这样背着,不然就不成其为干部。
她想到她的孩子生下来就要听**训,又觉得很心疼,建议说:“我们别把孩子给你 --- 给它**带吧,你不是说她从来不管家事的吗?”
“她以前不管,那是因为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嘛,但她不是说了吗?等孩子生了,她就退休的 --- ”
她慌忙谢绝:“为了个孩子就搞得她 --- 退休,那多不好A?”
还是他先猛醒过来:“现在*什么心A?孩子还没生,我们就急上了,至于吗?”
她没再多说,但心里嘀咕说:我的孩子才不给人拿去上政治课呢,我们自己不会教育?孩子它爸还是搞高等教育的呢,不比你一个管中小学教育的懂行?但她觉得如果孩子象卓越也不大好,因为卓越好像有点不安分守己一样,总在想着干什么大事业,又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搞得她特别紧张。她转弯抹角打听说:“那 --- 如果你有了权,你是 --- 正人又正己呢,还是只正人不正己?”
他有点不屑地摇摇头:“政治上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非红即黑。算了,你们nv人不懂政治,还是别谈这事了吧 --- ”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