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整个衣帽间的裙子,却没有一件正常的男装,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不需要鞋子,蒋琢只送给过他一双高跟鞋,鞋跟很细很高,鞋面镶满碎钻,泛着蓝色偏光,很华丽,但并不合脚,而且他踩着高跟鞋的样子笨拙又滑稽,就像灰姑娘的恶毒姐姐,觊觎着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水晶鞋。
“没关系,你可以穿我的衣服,”裴屿明急切地说,生怕他为了这个理由反悔,“鞋子,我们可以现在去买。”
五月的光劈开一条指向逃亡的路,宋年坐在裴屿明的单车后座,就像他梦见过的那样,他环着裴屿明的腰,把头靠在他背上,唯一的遗憾就是梦里的那条裙子已经被蒋琢撕成了破布条。
不过这样也很好,他穿着裴屿明的牛仔衬衫和运动裤,裤脚是裴屿明蹲下来,亲手帮他卷好的,他没有穿鞋,就这么侧坐在单车后座,晃悠着小腿,卷好的裤脚掉下来一截,盖住白皙的脚背,他习惯了不穿鞋,这样反而很自在。
宋年闭上眼睛,感受风chuī在脸上。
被回味过无数次的梦境重重包裹住,明明应该很雀跃,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忽地想起今天早上蒋琢做好的饭菜,蒋琢把他抱在身前,像用一根婴儿背带绑住了他似的,牢牢托着他的屁股,还能分出一只手炒菜。
他好像有点饿了。
蒋琢今天做的是他最喜欢的清蒸鲈鱼,还有蒜蓉西兰花,汤是什么呢……他还没看到,就趴在蒋琢肩膀上睡着了。
他想扯扯裴屿明的衣角,让他停一下,他想吃完午饭再走,但是他怕,怕迟一秒就没有机会了,他再也不想听到蒋琢夸奖他漂亮了,漂亮的代价是疼痛,是给纯白色的婚纱加上血色的滤镜。
他搂紧了裴屿明的腰,感受到少年T恤下的流畅肌肉因为他的贴近而绷得紧紧的。
宋年很快把蒋琢做的两菜一汤抛在了脑后,揪着裴屿明的衣角,抿嘴偷笑,他觉得好可爱,裴屿明好可爱,他喜欢的人好可爱。
工作日的中午,商场里人不算多,但对于宋年来说已经是超负荷了,他太久没见过这么多的人了,他伏在在裴屿明肩膀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戒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裴屿明带他去了一家鞋店,问他喜欢哪一款,宋年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小声说都可以。
裴屿明担心自己的眼光不够好,他绞尽脑汁思考,还是认为白色可以搭配宋年的所有裙子,给宋年选了一双最简单的白色帆布鞋。
宋年乖乖坐在沙发上,让裴屿明给自己穿鞋,他看着裴屿明头顶的发旋,突然想到一个说法,头发软的人,心也很软,他想这肯定是错的了,他刚才吻裴屿明的发旋,哄他不要哭时,嘴唇都被他刺刺的短发扎痛了。
要离开的时候,宋年的注意力被对面女装店的橱窗牢牢黏住了,他扯了扯裴屿明的小拇指,小小声地说:“喜欢那个。”
裴屿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件短款碎花裙,嫩粉的底色上开满纯白的洋桔梗,适合甜美的女孩子穿,他却用了一秒钟,在心里为宋年穿上了那件裙子,并且认定宋年穿着它一定很漂亮,他本来就该是一枝躺在粉色云朵里的洋桔梗,只是他不小心掉了下来,还被坏人弄碎了花瓣。
他没有犹豫,带着宋年走进了那家女装店,无视店员投来的揶揄目光,将仅剩的一条碎花裙递给宋年,“只有最小号了,去试一下合不合身。”
宋年不肯去,他从来没有在商场里试过裙子,都是蒋琢给他买回来的,他的衣帽间里有一整面墙的镜子,蒋琢喜欢抱着他站在镜子前,帮他拉好裙子的拉链,再牵着他转上一圈,兴致上来的话,可以直接在镜子前做一次。
他抱着裴屿明的胳膊,讨好地晃了晃,“你陪我去试好不好?我不敢。”
裴屿明怎么舍得拒绝,他和宋年挤进了狭窄的试衣间,看着宋年迫不及待地脱掉身上宽大的衬衫运动裤,露出单薄的胸脯和光溜溜的细腿,套上裙子的时候找不到脑袋应该从哪里钻出来,被困在雪纺布料里唔唔地叫,想让裴屿明救救他。
裴屿明差一点被他笨笨的样子逗笑,下一秒却看到了白皙luǒ背上jiāo错的血痕。
两片蝴蝶骨颤颤巍巍地竖着,在那之上嵌着两个烟头烫出来的疤,位置竟然如此jīng准地对称,像用尺子测量过一样,刺的他心脏一阵钝痛。
他笑不出来了,只后悔没有把那个道貌岸然的混蛋狠狠揍一顿。
宋年骨架小,身上的肉少得可怜,从侧面看就只有薄薄的一小片,但毕竟是男性,要穿最小号的女装还是有些困难,拉链卡在肋下,怎么也拉不上去。
裴屿明见他急得快哭了,连忙安慰说:“要不再看看别的吧,肯定还有比这个更合适的。”
“可是我好喜欢它……”宋年恋恋不舍地摸着裙摆上的洋桔梗,“可不可以买?我只在睡觉的时候穿,拉链敞开也可以的,好不好?”
裴屿明的耳朵刷地一下红了,宋年的语气、宋年的动作、宋年仰头看他的眼神,组成了一出时空错乱的哑剧,他好像变成了宋年的丈夫,而宋年是他身量未足的小妻子,贪心地向他索要一件婚纱。
裴屿明稀里糊涂地去结了帐,提着纸袋子走出商场时,宋年挽着他的胳膊,“裴屿明,你真好呀,”声音轻快,像只叽叽喳喳的小云雀,“我今天晚上就要穿着它睡觉。”
宋年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份证,估计是被蒋琢收起来了,他不能坐火车飞机,裴屿明骑着车,带他去了城南客运站。
站在售票大厅里,裴屿明问他:“想去哪里?”
宋年看着屏幕上滚动的班次表,密密麻麻的数字快把他绕晕了,他只是突然想到带的裙子都是夏装,于是说:“我喜欢暖和一点的地方。”
两个人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坐下时,宋年才猛地意识到,他除了知道裴屿明的名字,熟悉他的作息,其余的什么也不清楚,就连名字都是他偷听来的,他敢求着裴屿明带他走,是不是太过分了,蒋琢……蒋琢一定会担心的。
大巴车发动的轰鸣声让宋年隐隐地不安,他勾了勾裴屿明的手指,怯生生地问:“你……你多大了?”
裴屿明脱下外套,盖在宋年腿上,车里开了空调,容易着凉,“我下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好小哦。”
宋年喃喃自语道,蒋琢第一次为他穿上白色纱裙、单膝跪地问他要不要做最漂亮的新娘时,他也是差两个月满十八岁,和现在的裴屿明一样大,转眼他都快二十八岁了,他最帅气的新郎也快三十岁啦,他现在还记得蒋琢当时穿的白西装上扣子的花纹呢,时间过得可真快。
不过这在某种意义上减轻了宋年的不安,他的时间就是在十八岁差两个月的时候,被蒋琢按下了暂停键,这些年他一直没有长大,所以他现在和裴屿明一样大,而蒋琢比他大了十二岁。
真好,他和裴屿明才是最登对的。
裴屿明却坐不住了,他急于向宋年证明自己的可靠,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我不小了,我会照顾好你的,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相信我。”
宋年笑了,笑意明亮的晃眼,他说:“我相信你。”
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目的地是暖和的南方小城,宋年脱掉了繁复冗赘的婚纱,穿上简单的帆布鞋和碎花裙,好像从来没有在蒋琢那里吃过半分苦,受过一点伤,裴屿明给他什么,他都觉得是甜的,他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纯粹的甜。
他是从安徒生童话里走出来的小人鱼,眼神清亮,满身童真,只想浮上海面看看他的王子。
长途大巴开了很久,宋年坐在窗边,看着急速倒退的高速公路护栏,一开始是兴奋,那一节好像没有尽头的灰色条带记录着他的逃亡之路,后来眼睛越来越晕,兴奋就变成了烦闷。
宋年产生了下意识的需求,想一头扎进蒋琢胸口,让他哄哄自己,还想喝蒋琢做的绿豆汤,冰冰凉凉,放一大勺白糖,碗底的糖粒还没化完,被他嗦了满嘴的清甜。
他有意控制自己不去想蒋琢,指着裴屿明的大腿,嗓音软软的。
“我困啦,可以借我睡一下吗?”
大巴车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人,空dàng的最后一排成了裴屿明为宋年临时搭建的温chuáng。
宋年左脚踩住右脚的鞋跟,蹬掉新买的帆布鞋,再用同样的懒惰法子脱下另一只,他不习惯穿鞋,觉得闷的很不自在,迫不及待地光脚踩在座椅上,展开小巧白嫩的脚趾,孩子气十足。
蒋琢每周二晚上负责修剪的、常拢进掌里把玩的可爱小玩意儿,落在裴屿明眼里,变成了一只纯情又诱惑的果子。
宋年蜷着腿侧躺在车座上,脑袋搁在裴屿明大腿上,面对着他的小腹,大巴车下了高速,路况变得颠簸,一晃一晃的,他很快被晃出了睡意。
他梦到一片花海,梦里他弯腰去摘野花,脚步不稳,摔在了地上,鼻尖撞上一块石头。
宋年迷糊着睁开眼睛,发现他的鼻尖正抵在裴屿明腿间的小山包上,yīnjīng隔着两层布料,散发着少年人gān净但灼热的荷尔蒙味道。
他鼻翼翕动,认真嗅了嗅,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个味道,蒋琢的比这个更大,吃进去能尝到浓浓的腥膻气,他吃过很多次,得出的结论是不好吃。
不知道裴屿明的会不会好吃一点。
宋年下意识砸吧砸吧嘴,向裴屿明抱怨,“它顶着我了,睡不着。”
裴屿明瞬间涨红了脸,连忙伸手挡住裤裆,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把它变小。”
宋年张开嘴,努力用口腔容纳那根扰他睡眠的东西,希望能快点让它偃旗息鼓,裴屿明呼吸杂乱,他分明看到宋年眼里的水光反she着天真的倒影,好像他做出的不是什么放làng大胆的举动,只是在遵循孩童的进食本能。
裴屿明穿着宽松的运动裤,腿间的变化格外明显,宋年手口并用,隔着裤子含住性器时,布料蹭在牙齿上,酸酸的触感惹得宋年不自觉地分泌口水,落下一滴在裴屿明的裤子上,洇出了一小片深色,宋年两手握着裴屿明的性器,让运动裤勒出那根柱状物的形状。
大巴车稳速行进,零星的乘客几乎都在昏昏欲睡,无人jiāo谈,宋年躲在最后一排,向喜欢的人展示自己最擅长的魔术。
只是车座狭窄,难以施展,变小魔术迟迟不成功,这让宋年有些懊恼,“好大,怎么还没有变小哦。”
裴屿明是唯一的观众,也是魔术师的道具,他脸色酝红,靠在椅背上,拼命压抑着shejīng的冲动,这太过分了,宋年在含着他的……裴屿明晕晕乎乎地想。
这是他第一次被取悦的体验,从没想过是在行进的大巴车上,是在许多陌生人的眼皮底下,紧张催生了快感,哪怕隔着裤子也能直观地感受到宋年口腔的温度,尖尖的虎牙在无意间刮过马眼时,裴屿明慡到眼前发白,闷哼一声,一股接一股的jīng柱尽数淋在内裤里。
“对、对不起!”
他似乎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在宋年面前,他有说不完的歉意,来自于他日复一日的臆想、觊觎,还有直到今天终于实现的越界。
宋年狡黠地眨眨眼,眉眼间稚气未脱,埋头亲了亲微微濡湿的裤裆,完成他这场魔术的谢幕。
“不要说对不起,要说谢谢,还要夸我很棒。”
裴屿明像一只熟透的虾子,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他按照宋年的提示,小声说:“谢谢……你很棒。”
大巴车足足开了六个小时,抵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这是一座南方小城,没什么景点,主要是气候湿润,入夏很早,这才刚步入五月,温度已经攀升到了三十度。
裴屿明叫了辆出租车,向当地司机打听了小旅馆集中的地方,宋年没有身份证,这在旅途中是件麻烦事,他们没法入住正规的酒店。
宋年趴在摇下半截的车窗上,花香腌渍后的暖风扑在脸上,弄得他鼻尖痒痒的,很想打喷嚏。
他似乎并不关心这趟私奔的内容, 只知道逃开蒋琢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而裴屿明,他的共谋,是他暗恋已久的人。
下了出租车,裴屿明傻眼了,这地方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会是清净的老城区,没想到是一条拥挤破旧的窄巷子,两边全是些亮红灯的招牌,写着“住宿”、“特价钟点房”、“二十四小时热水”之类的话,红光照在斑驳卷曲的墙皮上,颇有恐怖片的既视感,宋年抓紧了裴屿明的手臂,直往他身后躲。
裴屿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司机误解了他的意思,带他们来到了红灯区。
但已经太晚了,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宋年路上晕车,小脸失了气色,看上去蔫巴极了,紧紧贴着裴屿明,闷声咕哝:“想睡觉,我们睡觉好不好。”
裴屿明心一横,想着先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再说,他带着宋年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找到了一家看起来不太和红灯区挂钩的小旅馆,而且只需要一个人出示身份证。
但也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小旅馆的招牌看着gān净,里面的条件却很差,被单发huáng发皱,墙上霉黑的痕迹令人作呕,垃圾桶没有人清理,团成一团的黑色渔网袜异常扎眼,卫生间窄到将将够两个人并排站着,洗手台上躺着几个gān瘪的避孕套,镜子的边缘碎了,沾着些斑白的不明液体,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下流的情色jiāo易。
裴屿明红着脸,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痕迹收拾了,发誓明天一定要找一家条件好的。
宋年意外地安静,没有抱怨,只是环顾了一下房间,便抱着他的双肩包,安安静静地坐在裴屿明擦gān净的凳子上。
裴屿明开的是双人标准间,他不敢开大chuáng房,怕宋年觉得他别有用心。
房间里除了两张单人chuáng,还有个大屁股电视,画质很差,动不动就卡顿,而且只能收到十几个台,但宋年很感兴趣,他在家只能看电视消磨时间,因为蒋琢没有给他买手机。
他最喜欢看动画电影,刚好这台电视能收到少儿频道,他洗完澡,穿着从家里带的浴袍,盘腿坐在chuáng上,专心致志地看《冰河世纪4》。
换裴屿明钻进浴室,搓洗被他she脏的内裤,太羞耻了,他几乎是在速战速决,等他出来,宋年已经换上了新买的裙子,身侧的拉链大刺刺地敞开着,看到裴屿明出来,宋年急切地站起来,踩在软塌的chuáng垫上,不大稳当地转了个圈。
“好看吗?”
裴屿明眼睛都看直了,心想,怎么可能不好看,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宋年穿着不合身的碎花裙,身体和衣裳彼此叛逆,却也相辅相成、融为一体,像花瓣层层叠叠地裹紧娇蕊,裙摆扬起时,花瓣绽开,乍泄一室粘稠的暗香。
“好看,特别好看。”
裴屿明苦思冥想,再一次认识到,以自己的词汇储备量,压根描摹不出宋年半分的美,反而是宋年为他补全了美的定义。
宋年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夸奖,满足地坐回chuáng上,正好广告时间过去,继续播《冰河世纪4》,宋年大大咧咧地敞着腿,像个尚未形成自我意识的婴孩,裙子短,他又坐的不老实,露出光溜溜的大腿,裴屿明假装收拾东西,视线不自觉地往那边瞟,惊讶地发现,宋年里面什么都没穿。
他忖度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提醒宋年:“那个……内裤,还是穿上吧,这里的chuáng铺不太gān净。”
宋年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无暇理会,“你帮我拿一下好不好?在背包里面。”
裴屿明只好硬着头皮去,背包是宋年收拾的,衣服都乱糟糟地塞在里面,裴屿明翻找了半天,才在最底下揪出来一条被挤得皱巴巴的白色内裤,拿在手里异常烫手,裴屿明又一次臊红了脸。
他没想到,宋年的内衣也是女式的,小小的一条三角裤,布料薄透,镶着蕾丝边,他只在画质感人的小电影里见到过类似的。
裴屿明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转过身,把内裤递给宋年,目光躲闪,“快穿上吧。”
“谢谢你,你真好。”
宋年对他笑了笑,接过内裤,一边看电视,一边将内裤往身上套,套过细瘦的脚踝、修长的腿,最后兜住饱满的肉臀,宋年扑腾着跪坐起来,将夹进内裤边缘的裙角扯出来。
终于穿妥帖后,宋年看到裴屿明坐在了另一张chuáng上,有点不高兴,小腿搭在chuáng沿上一晃一晃的,问:“我们……不一起睡吗?”
裴屿明扯过被子,掩饰下身糟糕的状况,闪烁其辞道:“chuáng太小了,我们挤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