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支了么?”
“公子啊,眼下各地产业都已易手,莫说帐房无银两可使,还对外欠着大笔货款呢。”管家一脸苦笑,吞吞吐吐道,抬眼看到司非情怔忡神情,怕他一下受不住这打击,不由心惊,连叫了他几声。
司非情回过神,咳了两下,掀被起身,望着窗外竹林发了一会呆,回头吩咐管家设法将这司家大宅卖出。
管家大吃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司非情幽幽一叹:“卖得多少银两,扣除老爷夫人的后事,剩下的就用作遣散家丁罢……以后,也没有什么江南司家了。”管家还想说些什么,司非情一扬袖,径自去了竹林。
林间仍微微泛着江南春日所特有的Ch_ao意,司非情坐在假石上,一手支颐,看着日色透过青翠竹影落下斑斓,淡色唇角露出一丝苦涩:一直以为身患绝症的自己会先离双亲、姐姐而去,没想到居然在一月之间看着所有亲人在面前逝去,而且连最后的栖身之所都将失去……
他茫茫然一笑,不知怎地,竟又忆起那白纸上沾血的两个字——凌霄。若不是他,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吧。凌霄啊凌霄,虽然我并不知你是何许人,但你,却已令我家破人亡!
——
暮春四月,花菲草长。整个西湖掩隐在青山环抱中,烟波浩淼,潋滟生辉。司非情依旧一袭黛青衣衫,沿着湖边官道徐徐而行,目光遥望柳絮随风,飘摇无处归依。
曾经风光一时的司家应该很快被人遗忘,但留在心中的痛苦却要到何时磨灭?憎恨自己的百无一用,眼睁睁看着家道中落,却什么也做不了。司非情微吁一口气,停下脚步,望着湖面游船。两年前,他的身子还不似现在这般虚弱,曾和全家一起泛舟湖上,其乐融融,但如今,却只剩他孑然一人……
他惘然出神,竟未留意身后马蹄纷沓,一连十数骑骏马烟尘滚滚,飞纵而来。官道上行人纷纷闪避,有路人见司非情仍站在路中,不禁大叫提醒他。
司非情一惊,连忙避向道旁,但当先一马速度奇快,转眼便已冲近,劲风带动他衣袂,司非情身影单薄,一个踉跄向前跌倒。那马上灰衣汉子急忙勒紧缰绳,但马来势迅凶,仍直往前冲,眼看就要踩上司非情——
蓦地那随后十余骑中,一条人影如电自马背跃起,拦在司非情身前,一掌拍中马颈,那马连声嘶鸣后退。那人回身扶起司非情,微笑道:“没事吧?”
司非情惊魂初定,见那人锦衣玉带,面目俊雅,嘴角含着丝柔和笑意,极是温文可亲。他一时倒忘了身上疼痛,摇了摇头。
此刻那些骏马均已止步,马上人清一色灰衣装束,都翻身下马,簇拥在锦衣男子周围待命。那当先的灰衣汉子更是一脸惶恐,走近垂首道:“楼主——”
“你也太过卤莽,这行人众多之处,怎可如此策马狂奔?”锦衣男子面对他敛了笑容,不怒自威。灰衣汉子嗫嚅着,不敢回应。
“这,是我走神,阻了这位大哥的路——”司非情定了心神,反替灰衣汉子开脱起来,心想自己无端端地站在官道中间,原也有些不妥。朝锦衣男子淡淡一笑,突然X_io_ng口一阵窒闷,忍不住掩嘴低咳,一手习惯Xi_ng伸进袖里,想取药瓶,却Mo了个空。一呆后才想起药丸数天前早已服完,变卖司宅的银两也都用来办理善后事宜,他身边未留分文,却去哪里配制新药。不由咳得越发厉害。
他先前一笑时,原本苍白的脸庞竟微泛血色,衬着清秀眉眼,甚是神采动人。那锦衣男子正自看得一怔,听司非情咳得难受,当是方才摔倒受惊所致,他略一皱眉又展开,笑道:“是我属下惊到公子,公子若是不弃,请到舍下稍作休息,我家中也有几个医师,正好为公子解忧。”
“不,不用麻烦了……”司非情边咳边摇头,忽地一口气接不上,脸憋
得通红。那锦衣男子静静地看他一会,突然拉起他,跃上马背。
?司非情一愣倒止了咳嗽,随即便想挣脱他双臂,那锦衣男子却反将他搂得更紧,在他耳畔轻声一笑道:“公子执意不去,若有什么闪失,叫我如何过意得去?”也不等司非情答话,一振缰绳,策马疾奔。那班灰衣随从也纷纷上马,追随其后。
司非情隐觉不妥,却又无从反驳。他从未骑过马,阵阵疾风刮得他脸上肌肤微微生疼,也看不清两侧景物。他轻咳着,身子却不由自主靠后倚着那锦衣男子温热X_io_ng膛,只怕自己一不小心,掉落马背。耳边传来几声低笑,料想是那男子在笑他弱态,司非情面色微红,暗恼自己无用。
第二章
倚着锦墩,司非情坐在榻上,打量房内摆设,见诸般字画玉器均恰到好处,丝毫不落俗媚,不觉暗自赞叹。他原本甚为气恼那锦衣男子自做主张,将他带来此间,但眼下却对那人微生几分好感。
听得外间大夫正同那锦衣男子低声细语,司非情一哂,想起那大夫适才替他诊脉时满脸讶色,又吞吞吐吐请了那锦衣男子出外详谈,显是怕他知悉病情,不禁摇了摇头,也没心思去理会他们说些什么,只望着书案上的一架瑶琴出神。见琴身古朴,尾端微焦,难道竟是传说中价值连城的焦尾琴?
门一推,那锦衣男子已返,手里拿了几颗药丸,还有一杯茶水,笑道:“大夫说你只是略受风寒惊吓,服些驱风散热的药,休养数日便无碍——”将药递了过来。
司非情也不道破,接过药服下,那锦衣男子目光闪动,又道:“孟某御下不严,累公子受惊,好在舍下素来清净,公子不妨在此静养,也让孟某不致有愧于心。”他瞧了一眼司非情,见他并无不悦,微笑续道:“公子若担心家中牵挂,孟某即刻遣下属去府上通报可好?”盛意拳拳,竟是一心想留下司非情。
司非情与他只是初识,见他如此热忱,甚不习惯,当下一摇头:“不敢叨扰孟公子。”站起身来。
那孟公子眼里微露失望,但一闪既逝,浅笑道:“既然如此,孟某不便强留,还望公子恕先前下属惊扰之罪。”
他几次三番谢罪,司非情反不好意思,一揖回礼:“孟公子太客气了,司非情还要谢过公子搭救之恩——”
孟公子咦了一声:“你也姓司?这杭州城内可没有几户姓司的人家……”眼光在司非情面上一掠,似有所悟:“不知公子可识得那位江南司家的小姐司青袖?”
“那正是家姐,孟公子你……”司非情诧异道,姐姐生前虽经常随父亲出面应酬,但都是男子装束,用的假名,眼前此人怎么知道姐姐闺名。
孟公子轻吐了口气,一颔首:“果然……”他示意司非情坐下,自己也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定,微微一笑:“我便是之前被你姐姐退婚的孟天扬,呵呵”
孟天扬?司非情一下瞪大眼睛:他自然知道,那是几年前就与姐姐订下婚约的御史公子,但两家都是遵循古礼,一对未婚新人从未见过面。他只曾听双亲提过那孟天扬素喜游山玩水,还好似颇为风流,却料不到竟是面前之人,一时怔住。
孟天扬笑得温和:“我见你眉宇间与你姐姐的画像有几分相似,果然没有猜错。呵,你我也算有缘了……”
司非情见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退婚之事,甚是困惑。孟天扬好像知道他心思,淡然一笑:“我本就无意成家,这门亲事乃家父擅自替我订下,我也不便拂逆。这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