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之1《浮生梦非情》作者:千觞(尘印)
文案
眼前满是血光,意识如碎片飞散,他忽地忆起那个如冰似剑的雪衣人影。
唇角漾开一丝淡泊如柳的微笑,司非情安然阖上眼帘——
他的心终于不再为他而痛了,凌霄……
「凌霄」,这个名字这个人,
让司家千金执意解除门当户对的婚约,甚至以死明志,
使得自幼病弱的司非情家破人亡,
孑然一身的他,巧合地在西湖边与无缘的「姐夫」孟天扬相遇。
Xi_ng喜男色的孟天扬因为一丝愧疚和更多油然而生的好感
执意照护司非情,并将他带回风雅楼的总坛。
随着相处日久,非情对孟天扬依赖亦深,孟天扬对他的眷恋也愈盛,不计代价要挽回他仅剩一年的Xi_ng命,半月内接连冒名灭了数个门派,只为引出救命之人令司非情意外的是,能救他Xi_ng命之人,名唤凌霄……
第一章
竹影婆娑,日色斑驳。空灵清幽的琴声飘扬在宁静的院落里,引来鸟雀啁啾合鸣。
手一划,琴声嘎止,黛青衣袖掩着琴弦,司非情微微仰脸,让日光透过竹林照在略显苍白的面颊。接连数日春雨,今天方始放晴……突然捂嘴轻轻咳嗽起来。
旋开瓷瓶倾了几粒药丸在手心,正待送入口中,却又放下,司非情一声喟叹,出生至今已纠缠了自己整整十九年的痼疾,根本药石空投,要到几时才休?……还有一年寿命么?他微眯眼——从小到大,双亲已请过无数大夫,诊论却如出一辙:“令公子是天生心脉有缺,再多药物,也不过延得几年Xi_ng命……能活双十就算天幸……而且还得忌情戒Y_u,免得伤心劳神……”
一侧腕,便想抛落药丸,但双亲日夜怜忧的容颜浮现脑间,司非情终是吞下那些无用又昂贵的丹药。抱起琴,穿过竹林,向自己卧房走去。只是在外弹了片刻琴,病弱的身子却已禁不住林间湿气开始酸痛,他涩然一笑:除了让双亲担惊受怕和浪费大把银两药材,自己还真是百无一用。身为江南巨富司家独子,却丝毫帮不上家中生意,倒是连累只比自己大得一岁的姐姐整日抛头露面,助父亲打理产业,以至早已订下的婚期一再拖延,但年内,姐姐终究要出阁了。到时,谁来襄助父亲?
沉重的思绪陡然间被一声凄厉尖叫打断,司非情变了脸色,叫声正是从隔壁小院姐姐房中传出。随后又隐约听得阵阵恸哭。
尚未奔近,已然心跳气喘,推开簇拥在门口交头接耳的下人,司非情冲进房,一下全身冰冷,琴掉落在地,断成数截。那躺在满地血泊中的正是姐姐司青袖,心口一把匕首直至没柄,生前美艳的脸上犹带一丝扭曲笑容。她的贴身丫鬟正跪地痛哭。
“怎,怎么回事?”司非情一晃,撑在桌边,浓烈的血腥味飘进鼻端,刺激得他本就虚弱不堪的心脏不住痉挛。
“小姐,小姐她自尽……”丫鬟抽噎着。
怎么会?姐姐年内便要与孟御史的公子完婚,正是满心欢喜待嫁之时,怎会自寻短见?
这时门外一片混乱,司夫人得了讯,哭天喊地赶来,一见爱女惨状,一口气转不上,竟自昏厥。司非情连忙去扶,他天生体虚,一蹲下身子,血腥味益发刺鼻,头脑又是一阵晕眩,再也无力站起。耳际轰鸣不已,隐隐约约听得父亲惊痛的咆哮……
——
漆黑棺木停在Yin森空旷的灵堂正中,夜风穿过窗户,将白幡吹得胡乱招扬,冥烛闪灭,映着司非情苍白孱弱的容颜。
独自一人怔怔跪坐着,面前铜盆中烧着冥纸,火舌吞吐。慢慢展开掌心,司非情望着手里白纸,上面沾了几点
已干涸变褐的血迹,纸上只写了两个字——凌霄。
娟秀的笔迹,刺眼的血迹,这张纸,姐姐至死都紧紧捏在手心,似乎那两个字比她的Xi_ng命更重要。
凌霄!司非情凝视着,耳边仿佛又响起之前父亲悲痛Y_u绝的话语——
“爹真的想不到你姐姐竟会做出这种事来。几天前从洛阳回来后,居然为了个只在花会上见过一面的男子擅自向御史退婚,还想离家出走……”父亲脸上热泪纵横:“我自然不允,要你姐姐闭门思过,谁知,谁知……”他痛苦地摇头,再也说不下去。
司非情酸涩地垂眼,原来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都不知道。就因为不想刺激到体弱需要静养的他么?所以什么事都瞒着他。肩头微微颤抖起来,他好恨自己的无用。
目光再一次移向白纸,司非情苦苦一笑:凌霄,姐姐应该是为你而死的!而你,大概什么也不知道罢,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姐姐为仅有一面之缘的你殉情!
姐姐……
手一伸,将白纸投进火盆,登成灰烬,唯留一缕青烟袅绕飘散,宛如司青袖已然消散的生命,随风而逝。盯着灵柩,司非情捂住心口轻咳不已——我一直以为能无病无灾地活下去,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只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可是姐姐,你为什么要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真的不明白……或许,是我不懂感情,因为我的病不容许我有七情六Y_u来伤神损心,双亲给我取名非情,也就是要我无情无Y_u安度此生。可为了一份情,真的能令人甘愿为另一个人舍弃自己生命么?姐姐……
——
出殡礼已结束了,可司家的麻烦却似乎刚刚开始。司夫人那日受惊晕厥,醒来之后便成日胡言乱语,状若癫狂,连司非情也不认得,请来的大夫个个摇头叹息。司老爷正自心烦意乱,下面各处商号告急的书信又如雪片般飞来。却是司青袖生前退婚,令孟御史大失颜面,他位高权重,怎忍得下这口气,便暗中扶持司家的商场对头大肆排挤,又指使漕运接连扣了司家数单货物。司老爷三番四次托人赔罪说情,都被拒之门外。
司家虽然在江南富甲一方,但自来民不与官斗,怎经得起这般恶意折腾。不出一月,司家旗下的产业已尽数被他人收购一空,连番打击下,司老爷急怒攻心,竟就此一命归西。
司非情又一次守在灵堂前,他素来只在自己竹林小居内鸣琴养心,几曾遇到这等大变故,但觉心力交瘁。老管家见他气色极差,便炖了参汤送来与他。
刚喝得两口,外面一阵嘈杂,服侍司夫人的丫鬟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一迭声哭道:“公子,夫人她归天了……”
什么?汤碗滑落地上砸得粉碎,参汤溅了司非情一身,他也不觉烫,心头却绞痛起来,脸刹时雪白:“怎会……”话未说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待得苏醒,已是第二日晌午。司非情张开眼,见睡在小居自己房中,当是昏迷时被下人送回。他神智稍清,叫小厮去把管家唤来,细细问他详情,原来昨日司夫人竟突然清醒,见老爷已过身,她连遭失女丧夫,旧疾发作,当场撒手而去。
那老管家已伺候了司家三代,一月之内见主人家如此惨祸接踵,也不禁伤怀,道:“公子,老爷同夫人的身后事,老奴已自作主张请人来料理,只是,只是如今却连坟地都尚未着落……”
司非情一直在轻轻咳嗽,此刻倏停,皱眉喘息道:“帐房难道没有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