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收拾帐篷行李。
雍夜王眼看天已大亮,也起身上路。
昨日的暴雨痕迹已被骄阳晒得无影无踪,唯有两辆马车驶过,辗低了草浪,留下数条印迹。
商夕绝仰躺在摇晃的车厢内,仍沉睡未醒,蓦地车身一个颠簸,他无意识地溢出声低微呻吟,一只手也抚住了X_io_ng口,面露痛楚。
沈沧海一直守在他身旁,拿衣袖为商夕绝拭去鬓角汗光,低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商夕绝并未苏醒,表情缓缓地安定下来,那只手却仍揪著X_io_ng口衣裳不放。
沈沧海之前听红衣男子将他那个始终未曾露面的朋友的医术说得神乎其技,他固然希冀是真,心头其实将信将疑,见了商夕绝此刻的光景,不免更是担心,轻轻移开商夕绝的手,替男人解开衣襟。
两颗心,一左一右,就在商夕绝皮肤下交错跳动著。靠近左侧心口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正是当初他自己那一刀所致。
沈沧海对这刀疤并不陌生,每每看到,便抑不住心痛,然而这次,他诧异地发现伤痕周围多了好多个细如发丝的小孔。
这是?他心中一动,拿出自己的银针一比对,果然这些细密小孔应该是针灸所遗下的。
那红衣男子的朋友确实通医术,可在心口如此重要的部位扎上这麽多针,稍有差池就会伤及病患Xi_ng命,沈沧海自忖也没这份胆量,竟生出几分後怕,有点懊悔自己昨晚太过冒失,居然将商夕绝交给几个陌生人医治。
还好那几人没有恶意。可是在心口扎上几针,真能治得了病?沈沧海怔怔地看著商夕绝起伏的X_io_ng膛,发起呆来。
彻夜未眠,倦意逐渐袭上全身,他又强打精神坐了片刻,再也扛不住困意,伏在商夕绝X_io_ng前,听著男人有力的心跳声,慢慢进入梦乡。
朦朦胧胧中,沈沧海依稀觉得有双手在他头顶轻抚,他睁眸,眼前便是商夕绝微笑的面容。
他惊喜地道:「你什麽时候醒的?」
「刚醒。」商夕绝拨开沈沧海微乱的发丝,摩挲著他的脸。
倏然间男人脸上的温柔尽失,恶狠狠捏住他下颔,冷笑道:「上次被你逃过,这回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你这张脸,迟早归本王所有。」
「啊?!」沈沧海骇然,猛地坐起身,才发觉背心凉飕飕的,出了身冷汗,原来是场噩梦。
「怎麽了?」赶车的雍夜王勒停马匹,掀起一角车帘。刺眼的烈日光线顿时Sh_e进车厢内。
沈沧海定了定神,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做梦来著。」
雍夜王见确实没什麽异状,放了心,轻扬一鞭,继续赶路。
沈沧海回头,看到商夕绝还在酣睡,想起梦中情形,兀自心有馀悸。从小至今,他还未曾做过什麽噩梦,多半是昨晚受了商夕绝旧病复发的惊吓,兼之整晚没睡觉,精神不济,所以才会在睡梦中冒出那些古怪可怕的念头。
那个疯狂的永昌王,已经不复存在。商夕绝只是癫痫发作而已……沈沧海安We_i著自己,心情渐趋平静。
「唔……」商夕绝张开了双眼,目光缓慢移动著,十分迷茫,蓦然望见坐在一边的沈沧海,商夕绝褐色的眼瞳一下子收缩,腾地直起上半身。
第二章
「你——」他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一阵咳嗽打断了。手按左X_io_ng,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沈沧海想到那红衣男子的叮嘱,忙扶住商夕绝。「别太用力。你伤口刚施过针,要过几天才能行动自如。你先躺下,饿的话,我去拿乾粮。」
商夕绝却丝毫没有躺下的意思,反而紧盯住沈沧海,问道:「我怎麽在这里?究竟怎麽回事?
」
沈沧海呆了呆,倒是忆起商夕绝每次癫痫发作清醒之後,就把病中所作所为忘得一乾二净,自然也不会记得昨晚的暴行。
要是如实相告,商夕绝肯定会内疚自责吧。
沈沧海正在犹豫著该如何措辞,外面雍夜王已听到两人对话,道:「你昨晚又发病了,还扭伤了沧海的手,差点闷死他。幸好同行的那个中原人为你医治,但愿你这病不会再发作,你——」
商夕绝薄唇抿成一线,面色也变个不停。
沈沧海怕他难堪,忙轻咳两声,总算令雍夜王收了声。
见商夕绝目光闪烁游移,沈沧海只觉心痛,柔声安We_i道:「我不碍事,你别放在心上。」
「……」商夕绝微垂眼眸,缄默不语,片刻後才轻点了下头。
沈沧海不想男人再胡思乱想,挪去车厢角落里拿了水囊乾粮,招呼雍夜王和商夕绝进食。
红日大如圆盘,散发了一整天的炽烈光芒後终归黯淡,一点点地,被天地之交无边的绿意缓慢吞噬。
两辆马车一前一後,在草原上疾驰。
沈沧海身下虽然垫著厚厚一层毛皮褥子,仍被颠得隐痛,转个身调整下姿势,便对上了靠坐在车厢另一侧的商夕绝。
两人视线在半空相遇,商夕绝顷刻就扭头,半边面孔完全被长发遮掩,叫沈沧海根本看不清男人是何表情。
沈沧海忍不住苦笑。自从商夕绝醒来,已经过了两天了,可男人似乎依然无法接受自己旧病复发的事实,总是坐得离他远远的,一言不发。沈沧海数次想引商夕绝开口都徒劳无功。
男人甚至也不像原先那样关心他的起居,好在还有个雍夜王,将照顾沈沧海的担子揽了下来。
夕绝一定是怕会再伤及他,所以才不敢再靠近他。可是两人这麽僵持下去,何时才是个尽头?沈沧海思绪起伏,倏然听到车外蹄声纷沓,还夹杂著多人说笑声,他一怔,半坐起身。
近百匹骏马昂首撒蹄,自北驰骋而来,後面跟著好几辆高轮大车,一路扬起半天尘土,将天空最後那点暗红的馀光也遮去了。马上骑士个个身形健壮剽悍,背负雕弓,腰挂箭囊,疾行中仍谈笑自如,骑术十分了得。
雍夜王生Xi_ng冷淡不喜是非,便勒慢了缰绳,想让这群人先走。
骑士中间却有个身穿皮袍满脸虬髯的壮年男子咦了声,打马越众而出,笑著驰近。
「我还说怎麽这路上都没遇到个熟人,哈哈,今天可算碰到同路人了。」
「原来是乌术纳王子。」雍夜王在座驾上微欠身,语气仍是淡淡的。
这乌术纳是西域小邦吉师的王储,吉师国土甚小,又远居西北,跟雍夜族并没有什麽往来,只不过几次冰海狩猎大会,乌术纳均有参加,与雍夜王相识。
那乌术纳为人极是热络,当下便策马率众跟著雍夜王的马车并驾齐驱,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又走出十馀里路,天色才全黑。
众人挑了个靠近水源的高地落脚安营,不多时,几座大帐篷就平地而起。中央空地上还烧起了大堆篝火,众骑士围火堆席地而坐,翻烤著猎来的野味,豪饮高歌,热闹之极。
雍夜王不爱凑热闹,特意将帐篷搭在了一边。那乌术纳却极力邀雍夜王一行一同用餐,雍夜王推辞了两次,盛情难却,也就答应了。
「那车里的朋友,也一块来。」乌术纳笑著一指雍夜王身後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