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岛屿(7)

四、在西贡

旅行，就是要一直地走。一直地走。

不说话地行走。

西贡的Post Office像一个火车站。庞大的殖民地建筑，繁复华丽的白色浮雕，走Jin_qu，看到的是巨大的拱顶。长排的木椅子放在空旷的大堂里。门外是热烈的正午阳光。

她买了一tao明信片，黑白的。怀念旧日的西贡。法式建筑，马路边梧桐的*影，坐在三轮车上的贵妇神情幽怨，马戏团里的大象抬起两只前tui。一切这样不可思议的华丽，和荒芜。

拿出园珠笔，在明信片的背面写：我在西贡，一切都好，非常炎热。一张寄到北京。一张寄到南方沿海的故乡。只是寥寥数言。

她的整个人，走得越远越沉默。

早晨在旅馆一楼的小餐厅里，看到被太阳晒得脸色绯红的欧洲年轻nv子，趴在大大的木头餐桌上，用铅笔在7寸的明信片后面写信。那么长那么长的英文。流畅，简单。这样暖洋洋。

她坐在桌子对面吃早餐。硬的法国面包，长形，带一点淡淡的咸味，一撕开来，碎末子就不断往下掉。虽然夹了Cheese,嚼在齿间还是无味。能够写封长信，知道可以写些什么，知道可以写给谁，真是一种幸福。她坐在幸福的对面。她已经很久不知道自己可以写封信给谁。而信上，又能说些什么。

把两张明信片塞进邮箱。邮票上面是鱼和骑着大象的仙nv。其中一张有人把它小心地收藏在袋子里，锁进抽屉。最后她又把它带回了北京。

她知道，结局都是一样的。付出，然后，又回来。收到，然后，又还回去。

我们就是如此慢慢接受下来。

那家店铺名叫Anh。专门售卖一些手工制作的丝绸_yi_fu。木格子里放着一叠一叠j致的成_yi。很多日本nv人。日本nv人来西贡购物，亦或停留下来此开店。一个没落的城市，物价便宜，又有未曾弃绝的好品味，很适He商业。

西贡高级的成_yi店里的店员，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小心轻柔，笑容谦逊。像极日本人。

在香港，因为她的沉默，也有店铺特意找来懂日语的店员来和她说话。他们以为她是日本人。日本nv子也是这样，直的黑发，神情收敛清淡。她轻声地微笑地解释。最终厌倦到什么都不再说。

她是这样不喜欢对话的人。

唯独喜欢一个和说话有关的词：倾诉。没有倾诉，所有的语言都如同被弃绝和荒废。如同谎言。

她选下有牡丹图案的越南丝上_yi，白色亚麻连身裙，玫瑰红的刺绣上_yi，缎子绣面的木头拖鞋。_yi_fu被用棉纸小心地包裹起来，放在一个草编的手提袋子里。这样rou_ruan妩媚的_yi_fu，当她neng下沾染着尘埃和汗水的粗布ku和棉T恤，tao在身上，_gan觉到肌肤的陌生_gan。她有预_gan这些_yi_fu带回去后，只会塞在抽屉最shen处。但是她买下。

她从未曾经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rou_ruan妩媚的nv子。后来的她一直是直接的，沉默的，反对的。好象一片风声呼啸的旷野。

在16岁的时候，还记得自己穿着洁白的布裙和一个同班的男生去看电影。那条布裙缀着细细的L丝花边。简单的圆领，没有袖子。看完电影，她neng掉凉鞋，光脚在石板路上跑。疯跑。风把墙头的蔷薇花瓣吹落了一场大雨。

10年以后，她的_yi着始终一样，只穿棉布，偶尔有麻和丝。不穿其他。依然喜欢光脚。

爱情来来回回。最后，她想她只是喜欢夜色里，呼啸风中的一场花瓣雨。仅此而已。没有其他。

走在街上看_F_子。除了看_F_子，什么地方都不去。

那些_F_子。颓败的，留下漫长的时光痕迹。还有愤怒，忍耐，善良，对生的热爱。包括死亡的美。墙面是黯旧的杏黄色。有些却又是那么鲜Yan，盲目般地刺眼着。长长的百叶木格子窗，是shenshen的土耳其蓝。被雨水淋得发白了。大露台上垂着细竹帘。有大簇大簇的Yan红花朵。_yi_fu在阳光里晒干，风吹过，呼啦啦地飘。

她看_F_子。一条街一条街地走。她拍下那些旧_F_子。它们有些在天空下高高地突兀着，仿佛cu_bao的伤口。有些隐藏在浓密的树*背后，发出轻轻的呼xi。里面不知道曾经有过多少鲜活的生命，寻求着世间的一席寄存和居留。所有的恐惧和yu望，都被压制住了，发不出声音。然而，我们只是要默默地存活着。

车轮滚滚。最终摧毁一切。在战争中不要说谁是胜利者。

尘归尘。土归土。

我们要在早晨醒来，亲吻枕边爱人的脸。推开窗户，看到树叶上闪烁的阳光。这是生。再无其他。

每天她都去旅馆对面的小餐馆吃饭。她记下了它的名字：Gon Cafe.店里的伙计，那个年轻的皮肤黝黑的越南男人，告诉她他每个月打工的酬劳。低得惊人。但她没有露出惊奇的表情。他们用简单的英语聊天。他说，他的家在河nei。他如此热爱河nei，但在西贡，更容易找到工作。

她也热爱河nei。这是她前世中的城市。是没有来由就会爱至落泪的城市。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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