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哼着小曲匆匆走回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把一切吵闹都隔绝在外。
是啊,他怎么就没早点想到。傍晚在胡同口还被隔壁小子往车轱辘里塞了一个编织袋呢。虽然车倒了人没事,但那毕竟也是车倒了呀!刚好北天贵又是个修车好手,gān脆乘机宰他一笔。
西厢房自老妈出嫁后就改成了姥爷的书画房,经年的墨香扑鼻,书架上全是线装本的古董级画册。古色古香的风格姜莱尚且接受,只是对着大门的一块掌心大的风水镜,总是冷不丁被吓一跳。
此刻,姜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着嘴角眉眼弯弯恢复往日神气,连脑袋顶上卷曲的金毛都格外顺眼,不禁指了指:“小莱莱,你学坏了!”
姜莱说完,走到才支起来没几天的钢丝chuáng前,转身躺了上去。
虽然小崎摔坏是因为前些天撞大运掉进了检查井,但是结合今天傍晚在胡同口的小插曲,姜莱突然就觉得修车费有着落了。
不仅可以一分不出,甚至还可以让小崎享受一次二十年专业技师的特殊服务。
不出预料,几分钟后隔壁的吵闹声转移到了自家门口。门铃响起,还有男人粗粝的喊声:“小曼,睡了没?”
姜莱微微起身挑开窗帘,从缝隙里往外看。
薛曼打开房门披着外衣,啧啧啧地摇头绕过姜莱的心肝宝贝儿,开院门去了。
姜莱起身,扒着门缝仔细听院子里的动静。
影壁边上,一个半大小子歪着脑袋,一只耳朵被男人提着。
姜莱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从那个身体倾斜的角度来看,应该是相当痛苦了。
薛曼:“天贵哥,你这是gān嘛!快松手,把孩子揪坏了。”
北天贵手底泄愤似地紧了紧,而后才松开手换上微笑,声音刻意压低了好几个度:“小莱呢,没摔伤吧?”
薛曼把对面的北小武拉到自己身边,摸摸耳朵又摸摸额头,关怀起来:“伤着没有?”
北小武不回话,蜷在薛曼身旁跟见了自己亲妈似的。
姜莱撇了撇嘴清清喉咙,转身对着风水镜调换了个看起来颇显忧愁的表情,推门出去。
“小莱,没睡呢?”北天贵冲姜莱微笑,两只铜铃大眼瞬间变成两条弯月牙,伸手推了北小武一把,狠狠地暗示。
北小武抹了把脸,不抬头,声音跟蚊子叫似的,脚尖来回摩擦青灰地砖,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感觉不到:“对不起。”
“什么,大声点!”北天贵眼睛又倏地瞪大,推了北小武一把。
北小武厌弃地甩了甩胳膊,往薛曼旁边挪了一点,抬头气鼓鼓地对着姜莱:“我说对不起!”
男孩的脸上三分稚嫩七分固执,开没长开的五官线条柔和,腮边一点婴儿肥,嘴巴委屈地无意识嘟着。若不是得装出很丧的样子,姜莱很乐意在这样白净的小脸蛋儿上欢喜地捏两把。
“行了行了,”薛曼连忙挽住男孩胳膊,疼惜地又摸了摸他的耳朵,“男孩子们打打闹闹太正常不过。我们小莱总在外面惹是生非的。”
“妈,”姜莱两手揣着口袋,走到三人中间,下意识地扫了眼小崎,“你也不问问我伤着没有……”
薛曼的眼睛立刻眯成条缝,凭本能立刻捕捉到空气中的一丝诡异氛围。她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去年差点摔成二级伤残都没在自己面前哼哼过一声。此刻支支吾吾话里有话,指不定是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那受伤没有?”北天贵关心起来连忙上前一步,一双粗糙布满油渍的大手拉着姜莱就上下查看,跟菜场挑huáng瓜似的。
姜莱有点受不了北天贵身上的机油味,含着笑退后了一点,手从口袋里取出来摆了摆:“没……没事……就是……”
“姜莱!”薛曼终于有点明白,院子里的摩托已经倒在地上好几天,姜莱进进出出地一天到晚对着它长吁短叹,看来是终于找到个办法给小武挖了一坑。
“啊?”姜莱无辜脸看薛曼,已然入戏,指着倒在院子中间的小摩托,脸上瞬间浮现既委屈又隐忍的复杂情绪。
北天贵jīng湛的业务能力,让他一眼就看到了摩托上蹭掉的漆和变了形的排气管道,反倒是松了口气。
“车的事好办,人没受伤就行,”北天贵搓搓大手,笑笑地围着车转了一圈,“明天一早我带厂里去,保证给你弄得像新的一样。”
姜莱心里一块石头砰然落地,连忙抿住几欲喷薄而出的笑容,十分别扭地让那丝委屈在自己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唉,那行吧只能这样了,谢谢叔。”
姜莱从余光里感到北小武正用毛茸茸的眼睛一波又一波地冲自己翻白眼,故作大度地伸长胳膊,搂住这个才长到自己耳朵尖儿的男孩,拿出当哥哥的气度:“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多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