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和男伴同行,她还能稍许踏实一些,起码,她想那个男人应该不会轻易再来招惹自己。她换了及踝长裙,特意挑了领口很规整的中袖小上衣,拖延许久,才终于和王文浩下楼。整个一楼已然气氛热烈,有人在用手风琴演奏的俄罗斯歌曲。
是先一步下楼的朗姆。
他在小酒吧的正中坐着,很欢快地对着醉眼惺忪的老板娘,唱着俄罗斯的小情歌。
老板娘在曲终时,低声笑起来,拍着手,却去看躺在柔软卧榻上的吸水烟的程牧云:“云,你要不要试试?”后者笑,并没拒绝。
朗姆看自己演奏一曲,却未得任何垂青,反倒是角落里这个半靠着卧榻,吐出淡淡烟雾的男人吸引了这个美艳老板娘的全部注意力,有些不快。
程牧云看朗姆手里的手风琴:“说起来,真是好久没碰了。”
“是在做和尚之前学的?”有个女孩子,很好奇地追问,显然她也被程牧云曾有过的出家经历所吸引了,“那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我?”程牧云低声说出了两个字,“走私。”
众人哄堂大笑。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还俗的出家人,所以都只当是玩笑。甚至有男人为了博一些女孩的目光,还追着程牧云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吗,我常把huáng金做成衣架,真的是衣架,晾衣服的那种带入印度。发现了就多jiāo点罚款,可没被发现,可就真赚啊。”
老板娘拍拍手:“诶?玩笑适可而止啊。”众人继续笑,开始闲聊起沿途见闻,还有尼泊尔这半个月来糟糕的天气。
方才问话的女孩子目光飘了飘,绕着程牧云打了个圈,这是今晚这里很多女人的目标。艳遇在尼泊尔,这个男人太合适了。
温寒挑了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来。
这个老板娘真有情调,晚上将一楼的沙发都挪开,添了很多矮式的卧榻。很多人都聚在老板娘和程牧云那里,她坐得这里倒是清静。欢笑中,程牧云真得就接过朗姆扔过去的手风琴,晃悠着站起来,挂在肩膀上,试着拉了两下。
众人以为他只是玩耍,却未料,淬不及防地就听到了非常流畅且热情洋溢的调子。
手风琴的声音,总是làng漫而奔放的,像是俄罗斯的男人。
很多人没听过这首歌,但生在莫斯科的温寒恰好就听过这首歌。还是在黑胶唱片里听到的,虽然名字是《不幸的人》,调子却很慵懒,尤其是男人唱起来独有一种醉酒后躺在窗台上,chuī着夜风去半念半唱着自己心爱人的心情。
程牧云的声音并不那么粗犷,唱起歌来,更显尾音华丽。
他拉着手风琴,在四周人吐出的水烟烟雾中穿走,眼睛时候低垂,时而轻佻。当程牧云慢悠悠走到她面前,停步,款款蹲了身子,对着她继续拉手风琴,唱腔中还有特别性感的轻叹。
所有人都开始低声笑着,鼓掌,chuī哨。
众人只当这是一个男人对突然出现的美女,表现出的浓烈好感。温寒视线移开,去看门口的铜铃,尽量避开他的眼睛。
“他唱得不错,”王文浩将手搭上温寒的肩膀,对她轻声说,“手风琴也很在行。”
温寒心神不宁地应着声。
一曲唱罢,程牧云忽然用中文说:“你今晚美极了。”
温寒脸色有些变,王文浩倒是比她冷静多了,代替她对程牧云说:“谢谢你,这么欣赏我的女伴。”程牧云如迷雾一般的眼神追随着温寒:“不必客气。”
……
温寒眼睛垂着,盯着自己的手指,她在桌子上胡乱划着几个常用的公式。镇定,镇定。
身后有人大笑,有男人说:“我知道这个和尚为什么还俗了,他是忘不掉凡尘俗欲啊。”
“没错没错,说不定他在庙里就是个风流和尚。”
就连在喝酒的老板娘也不忘调侃:“不,他还俗,是因为这凡尘的女人都舍不得他。”
有人笑,有人闹,更多女人用眼神纠缠着程牧云。
也有人在冷眼旁观,如王文浩。
更有人醋意浓郁,如朗姆。
他的确是迷迭香,浓郁,让人沦陷。让所有人轻而易举沦陷其中。
烛火,在剧烈燃烧着。
水烟的轻烟,还有越来越多的男女暧昧动作,将这个异域夜晚填满了迷乱情调。王文浩似乎觉得她越来越坐不住,寻了个借口,在三点多的时候,陪她回到三楼。楼下仍旧是热情的音乐和笑声,这里却格外安静。
“我感觉你今天不太舒服?”王文浩接过她手里的钥匙,替她开门。温寒心神不宁:“有一些,可能……水土不服。”
王文浩笑。
她想开灯,后者已经按住她的手。
王文浩的手心格外热,她缩回手,感觉他靠近,温热的气息很暧昧,像是要亲吻自己,却还是很绅士地留了一丝距离。温寒没敢动,犹豫了几秒,忙退后半步,但王文浩已经察觉她的分神,像是收到鼓舞,手臂从她后背绕过来。
“我困了。”温寒尴尬说。
“好,”王文浩轻声说,“晚安。”
有人影出现。
程牧云走上来,他穿着鞋底坚硬的黑色军靴,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很大。温寒和王文浩同时回头。
“抱歉,”程牧云微微收起下巴颏,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半圈,“是我打扰两位了。”
温寒尴尬地收回视线。
她刻意漠视他,轻声对王文浩说:“晚安。”
然后就听见他的脚步声,继续向上走去。
她进门,关了房门,背靠着木门,听着王文浩的脚步声远离,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个夜晚始终充斥着一楼的音乐和欢笑声。
雨却从深夜到清晨,都没有停下来,反倒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天蒙蒙亮时,温寒醒来。
房间因为不停歇的雨,变得闷热cháo湿。温寒想到老板娘提到过,因为老板娘本人也厌恶尼泊尔的雨季,特地在五楼洗衣房添了个烘gān机,这也算是这家客栈的特色之一。
在这里,烘gān机是个奢侈品。
虽然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她头疼欲裂,却再睡不着,索性就将运动长裤、登山服,还有几件适合机洗的衣服抱出房间,走到五楼洗衣房。
清晨五点,欢闹已经结束。
她正好能趁着其余住客在熟睡时,将衣服先洗净烘gān。
洗衣机有两台,都很古老,不光容量小,还没有自动进水管道,需要拧开水龙头灌满水后,再打开开关。温寒将怀里抱着的衣服都塞进去,已经将转筒塞得满当当。
她拧开水龙头的开关,看着水不停从洗衣机内的水槽流出来。
“应该转得动吧?”她喃喃了句。
“减掉一件会更保险,”身后有声音回答她,“这是我的经验。”
温寒浑身一颤。
混着雨水的晨风从窗口飘进来。
她后退半步,躲开雨水,想要再找个很好的开场白,和身后的不速之客打个不咸不淡的招呼。脑中的措辞还没想好,腰就骤然一紧,被勾向一个厚实的胸膛。
她睁大眼睛,被捂住了嘴。
两只手臂被擒住,扭到身后,被他一只手轻松囚住。他将她整个人都挤在了洗衣房的角落里。
水流阵阵,充斥在耳边。
“昨晚你和别人接吻的时候,”程牧云轻声问,“有没有想到我?有没有在心里比较过,更喜欢谁吻你?”
昨晚她根本没有——
……就算是有晚安吻,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这里现在有个沙发,或是草丛,我都会毫不犹豫推你上去,”程牧云的声音像是chuáng榻间的温情呢喃,“从见你第一眼,我就控制不住这个想法。”
她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无能为力。
他的眼睛分明就一眼望到她意识的最深处。
他轻声说:“过去的两个多小时里,我一直在想着你。”
她垂下眼睛,感觉他修长的腿贴着自己。
口鼻上的那只手,慢慢移开。
程牧云低声用俄语在她耳边说:“不要叫。”
她刚才那一瞬被惊吓到才想要叫人,可是现在,此时,她竟然……没想到要大声呼救。
温寒意识到这一点时,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她微微喘息着,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他:“你这次,又要找什么借口……”
“没有借口,”他的气息就扑在她的脸上,“想要你。”
她在莫斯科也碰到过一些直接而热情的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