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起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怔愣的样子。
他记起她把新买的钢笔送给他,笑得有些傻气的样子。
他记起她低头抱着他的脏脚,认真地垂着眼给他剪指甲的样子。
面前男人的脸被雾气模糊,早已没了声音。朦朦胧胧中,赵亦晨看到他满脸的血。可自己的拳头仍然没有停下来。沾着血的拳砸上那张满是血的脸,红色与红色相撞,把他的拳头撞得生疼。
他记起每回他抱她的时候,她僵硬的body。
他记起二零零零年六月四日的那个晚上,她在黑暗里忍住颤抖,呜咽着抱紧他的背。
他恨他的拳头没有千斤重。他恨他们伤害她,带走她,杀死她。
他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他恨自己没能救她。
有人架起他的胳膊,试图把他从奄奄一息的杨骞身上拖开。
“赵亦晨!赵亦晨!”那人在他耳边不断低吼,“再打就死了!再打就死了!”
赵亦晨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他记得那晚他告诉胡珈瑛,他会护着她,对她好。
她搂住他说,她记着。
她记了一辈子,到死都在向他求救。
到死都在向他求救。
第55章24-1
二零零零年六月,胡珈瑛入职金诚律师事务所,师从律所的He伙人王绍丰。
这个夏天格外炎热。王绍丰带她从法律援助的案子做起,头一个月总是在法院、检察院和看守所来来回回地跑,起早贪黑,不比刚进派出所驻所刑警中队的赵亦晨轻松。
她跟着他代理的第一桩案子,是故意杀人案。犯罪嫌疑人五月下旬被带进看守所,警方提请批捕时申请了延长期限,嫌疑人家属便已有小半个月听不到他的消息。王绍丰接受嫌疑人老M_亲的委托,领着胡珈瑛上看守所跑了三回,总被各种理由敷衍,始终见不到嫌疑人。
第三回,王绍丰就一声不吭地带她蹲守在看守所外头,过了规定的会见时间也不离开。
入夜以后,看守所外边光线昏暗,十余米的范围nei只瞧得见一盏路灯。灯光映出空气中飞旋的尘埃,夜蛾扑腾翅膀,飞蚊绕着灯yinJ打圈。胡珈瑛坐在王绍丰身旁,背靠着院墙,身子底下只垫着一张薄薄的报纸。
执勤的武警换了一拨。手电筒的灯光扫过他们的脸,顿了下,又随着脚步声离开。
王绍丰抹了把脸。
“去吃点东西吧,蹲一天了。”他擦去鼻头的汗水,这么告诉胡珈瑛,“这里我守着。”
挪了挪发麻的tui,她转头去看他。
“您一个人安全吗?”
看守所在湖边一条小路尽头。沿途廖无人烟,距离最近的法律_fu务所在五百米外的路口。王绍丰笑笑,摇了摇脑袋:“你要我讲实话?多个你这样的小姑娘也没什么用。”而后他停顿片刻,又问她,“你没带什么防身的刀之类的吧?”
坐在墙脚的姑娘摇摇头,“没有。”
王绍丰颔首,撑住膝盖站起身,蹬蹬tui,手伸进ku兜。
“那些玩意不能带。”他说,“我们经常进出公检法,你自己知道是防身用的,人家可管不了这么多。”
跟着他起身,胡珈瑛捡起报纸拍了拍,点头答应:“我记住了,师傅。”
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他犹豫片刻,把它重新推回兜中,腾出一只手来冲她轻轻挥了下,“去吧,也给我买份盒饭过来。”
胡珈瑛在最近的餐馆,打包了两份盒饭。
再回到那个路口,她停下脚步。小道幽shen,灯光在榕树枝叶的掩映下晦暗难辨。一眼望去,她瞧不见尽头。
路边的垃圾箱旁一阵响动。她拎着装盒饭的塑料袋,往声源处看过去。是只野狗,低着脑袋,用鼻子拱动堆在垃圾箱边的纸盒。它毛发茂密,不像她见过的那只,满身癞痢。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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