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支离之南华
【第一卷: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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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节1...
迟念懒懒地伸了伸腰,顺口吩咐侍立一旁的言寓荆,“打盆洗脚水去。”
“是。”言寓荆心道,师父很少吩咐这种事的。
等他端来了水,便蹲在迟念脚边,“小言服侍师父。”
迟念没说话,却是自己脱了鞋袜,伸脚就踏进去,“行了,你一边坐吧。”
言寓荆轻声问,“不用小言去拿肥皂吗?”
迟念抬头,“你怎么这么麻烦,去外面看看小木鱼gān嘛呢。”
“是。”言寓荆嘴上应着,却在心里道,还能gān嘛。
果然,迟慕瑀就站在非璟煜旁边,手里端着一碗米饭,上面还盖着些青菜,看起来真的像牢饭似的,一口一口喂给非璟煜吃。
非璟煜挺直了脊背跪着,随着迟慕瑀动作机械式的张嘴。
言寓荆过来的时候自然带了迟念自酿的不知什么东西反正提神效果很好的果汁,放在迟慕瑀脚边,“你父亲要我来看看你。”
“有南篁酒喝,谢谢爸爸。”小家伙兴奋极了。
“非叔,我爸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小家伙可兴奋了,这种被叫做南簧酒的果汁其实不是酒,而且从前也不叫这个名字,提起来就被称作“那个绿的”,这是迟慕瑀翻书取的名字。
言寓荆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非璟煜,没说话,只是对迟慕瑀分析道,“你练功了没有,别被师父抓住错处。”
迟慕瑀道,“我练了啊。爸,今天这个饭是你做的。”
言寓荆点头,“嗯,怎么了?”
迟慕瑀道,“我就问问父亲吃了几碗。”
言寓荆回他,“两碗。其实,我看师父好像也没怎么生气。”
迟慕瑀不再说话了,等言寓荆走了,给非璟煜喂完饭,却是道,“非叔,我父亲没生气,该吃还是吃两大碗。那你跪在这里可怎么办。”
非璟煜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能说些什么,也只是又挺了挺僵直的脊背,一动,却是疼得骨头像是折了。
迟慕瑀喂完了饭,却是蹑手蹑脚地去言寓荆房间,言寓荆正叠衣服,看他进来了,道,“怎么了?”
小家伙一下子就猴到爸爸背上去,“爸,我帮着非叔,你生不生我的气?”
言寓荆笑了,将他背得高高的,“那有什么可气的,师父愿意,是他的造化,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了,师父的心思,不是谁能改变的。答不答应都是那回事。”
迟慕瑀大大亲了爸爸一口,言寓荆一只手按着他屁股,一只手抹了抹脸,“脏兮兮的。”
迟慕瑀道,“弟弟说谢谢默默爹爹的时候每次都亲的,默默爹爹可高兴了。”
言寓荆笑道,“那当然了,你默默爹爹,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他就最喜欢说那些傻不拉吉的话,要不,咱们不叫他浴波了,叫纱布。”
小huáng帽紧紧搂着爸爸脖子,“纱布爹爹,绷带二叔。”
言寓荆对这两个外号相当满意,“快下来,我背不动你了。”
小huáng帽赖着不肯下来,“我才多重啊,小心我告诉父亲,叫你练功。”
言寓荆道,“你去告诉试试。”
小huáng帽吐了吐舌头,“我才不敢。父亲知道我告状,肯定揍我,把我扔到浴缸里面喂乌guī,乌guī咬不动,再把我捞出来。”
言寓荆笑了,三岁的孩子,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自家儿子都算是很聪明的了,但到底还是个孩子。
言寓荆轻轻拍他,“快下来,我要去师父那边了。”
迟慕瑀这才跳下去,仿佛趴在爸爸背上还累了似的甩甩腿,“我和爸爸一起去。”
言寓荆也不拒绝,任由他跟在自己后面。
两个人刚进门,迟念正把湿淋淋的脚从盆里捞出来,小huáng帽跑的可快了,真的是乐呵乐呵地去拿擦脚布。迟念擦了脚,才道,“把今天教你的那套拳练给我看看。”
“是。”小家伙可乖着呢。自己把脚盆端到一边去,认认真真地练起来。
迟念递了个眼神给言寓荆,言寓荆在一旁看,看他哪练得不好,就过去轻轻踹一下,蹲地不够深就踢踢小屁股,膝盖太外了就用脚背顶一顶,一套拳打下来,小家伙深深呼吸,迟念道,“你的饭给那个小王八蛋吃了?”
迟慕瑀低下头,嘟起嘴,“没有啊。”
迟念道,“嗯。”
然后,小家伙又再练了一遍,这次更用力了,他可不想再被父亲说没吃饭了,等练完这一遍,汗珠已经顺着脖子流了下来,迟念这才道,“今晚你去STJV118,看看他们被子叠得怎么样。”
“好。”小家伙乐颠颠地答应了。
迟念却是吩咐言寓荆道,“水倒了。”
言寓荆立刻弯□子去端水盆,迟念道,“知道倒哪吧。”
言寓荆心中明明知道,却是回道,“河边空地上。”
迟念瞥他一眼,“你怎么不坐个火箭倒在萨达姆总统府。”
小huáng帽插过来,“因为萨达姆现在不住总统府了。”
迟念起身趿拉上拖鞋,小huáng帽跑过来却是背过身去把小手放在膝盖上翘着小屁股对着父亲,顽皮道,“父亲先踹我一下。”
迟念却是顺手将他肩膀扳直然后不知怎么的用手一带,小家伙就转过身来了,迟念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你让我踹我就踹?”
小huáng帽揉了揉被弹红的脑门,“父亲别欺负非叔了,他都跪了两天了。”
这次却是不待迟念踹他,就两只小腿一并,向前一收腰顺带缩了小屁股一溜烟跑了,“我去看叠被子。”
迟念微微一点下颌,“不认路?我带你去。”
“师父——”言寓荆叫道。
迟念却是什么也没说,径自向前走了,言寓荆只能端着脚盆跟在迟念后面,眼看着他走去墓镧小树林外的那片空地。
果见非璟煜还是跪在那里,迟念抬头看了看天,“好像也不太热。”
言寓荆低下头。
迟念道,“我们墓镧穷,买不起电视看不起天气预报。”
其实,杀手的训练天气非常重要,尽管墓镧树木葱茏,可这两天都是三十七度以上的高温,非璟煜跪的地方却正好是没有任何遮挡的。如此跪了两天一夜,一条短袖真的是湿了一次又一次,后来索性脱掉了。非璟煜jīng赤着上身,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丝毫看不出疲惫。天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已经要被烤晕了。正午其实还好,大不了就是晒着,可一到了huáng昏,暑热难耐,地上的热气还没散去,全氲在空气里,真是闷的透不过气来。一条单裤,如今紧紧贴在腿上,身体伏帖的曲线完美如雕塑,刷上油可以直接进展览馆。
非璟煜只是不说话,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索性节省点体力。已经两天没说话了,嗓子早都冒了烟,还不知道开口是什么声音呢。没想到,自己体力居然这么好,还能撑到现在不倒。
迟念看看身后的树林,大片大片的叶子在阳光下绿得像是能滴出油来,这才是真正的苍翠欲滴。目光转过去,却是落在言寓荆身上,“前面那片地看见没有。”
言寓荆低头,却是不敢不答,“看见了。”
“水泼了。”迟念说着,还让开一步。言寓荆只能将水在一边泼两下,迟念看他,“洗脚水泼那么jīng致gān什么。”
言寓荆提起脚盆,向后一洒,一大片都泼在距非璟煜最远的空地上。
迟念道,“中间,匀点,别làng费。”
言寓荆这次却是泼向右边。
迟念道,“你是连前后左右都分不清楚?”
非璟煜却突然道,“够了!”
大概是迟慕瑀这两天总是时不时地拿水给他喝,说话的声音还不是很怪,“我不会走的!”
迟念却是抬了抬眼,望着远处的云,“我说让你走了吗?只要你不跪在我面前碍眼,你喜欢跪多久,就跪多久。”
非璟煜本来跪在他竹楼前,被他说成是碍眼,于是才跪在这片树林外。他倒真是一点也不怕,“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原来就是泼泼洗脚水,正好,就当洗澡了。”
迟念却是突然向左一动,不知怎么的,言寓荆手中的脚盆就被带回他手里,根本看不出他手腕如何使力,剩下的水却是全泼在非璟煜四周。若说泼在他面前,半滴未曾溅在他身上倒也不算奇怪,可如今,却是围着非璟煜跪的地方一周,连他身后都泼到了,水迹竟像是太阳鸟的图腾,将非璟煜围在圈里。
非璟煜道,“我想好了。反正你也不能打我,我就在这里跪着。我哥说,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相信,你真是铁石心肠。”
迟念却是道,“我从来不是铁石心肠,不过,你也不是铁石膝盖,再过一天,自然有人抬你回去。”
非璟煜却是从来没有的理智,“你刚才露了那一手功夫,我更不会走了。非璟煜一定要拜你为师。”
迟念道,“我有徒弟,也有儿子,不缺养老送终的。”说着还看言寓荆,“送不送都无所谓,等我死了,墓镧随便哪一扔,狗想吃也行,蚂蚁愿意啃我也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