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征突然开口问我:“梁云舒,你为什么能把鱼烤的那么好吃?”
我呛了呛,瞥了一眼已经开始打呼噜的教务处老师,小声说:“我初中的时候,参加过野外生存训练班。”而且连续三届,都拿了一等奖。
常征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笑:“野外生存?很有意思吧?”
我就跟他说:“还好吧,就是比较苦,有一次是徒步穿越呀诺达,没有食物和水,一路上还有巨型蚊子和毒虫,还遇到过有毒的树,叶子不能碰,碰了手上就会起水泡……”他紧抿着唇,认真的听我说话。
后来,我意识到我跟他讲的太多,就说:“总之,很锻炼人。”
他点了点头,说:“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参加这样的训练,你能帮我留意一下吗?”
当时我们培训班的老师是国防大学的教授,快要退休了,我们是他带的最后一批学生,可是看着常征热衷的样子,我还是说了句:“好,只怕高中学习太紧张了,你不一定有时间。”
说了几句话,我又开始看书,把涂乱了的书签随手放在了一旁。
省会石市到了的时候,教务处的张老师已经醒了,问我们:“你们没趁机打个盹儿?”
我举了举手里的“英语字典”,他看我的眼光一下子就变得不同了,说:“别的老师都夸你聪明,我现在总算知道了,梁云舒你还真是肯用功的好学生。”
我被他说得有点儿脸红,瞅了一眼常征,发现他正看着我笑,他笑的时候,能看到浅浅的酒窝。
下车的时候,我只收起了我的“英语字典”,却忘了收回那枚被我画花的书签,常征凑过来看了一眼,问我:“这书签你还要吗?”
书签原本淡紫色的玉兰花上画了一个男生的侧脸,柔和的曲线,完美的轮廓,我耳根发热,慌忙收起书签,瞪了他一眼,愤怒的说:“你看我的书签gān嘛?”
常征无言以对,半天才说:“你自己忘了拿。”
学生jiāo流论坛的主办方已经为我们订好了住处,就在对外经贸大学招待所,每个人一间房,不大,却很gān净。
我提前把我准备的发言稿大纲和需要提问的问题都列在单子里,吃完晚饭同教务处张老师大致沟通了一下,他鼓励我“发言稿写的很不错,提的问题也都很到位,不过有些问题跟常征提的有重叠,待会儿你跟常征再讨论一下,咱们学校就别提相同的问题了。”
我去常征的房间敲门,敲了半天没反应,看了看表,才七点,正是学校上第一节晚自习的时间,常征不会这么早就休息吧?张老师说的那些问题,明天跟他提倒也来得及。
又在四周转了转,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我就想回自己房间看书,正好路过外面的电话亭,看到常征在里面打电话,我本想喊他的,可是,远远看着他半倚在电话亭里,一边说话一边温柔的微笑,我就停在原地没开口。
早餐时间,我睡过了头,去餐厅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随便吃了几口米粥,我就去找张老师他们会合。大家说好了在经贸大学门口等的,我到的时候,只有张老师自己,我问张老师:“常征同学不会也睡过头了吧?”张老师指着不远处的小超市说:“他说去买点儿东西,马上回来。”
常征倒是典型的购物爱好者,拎了一大包零食回来,我说:“你早饭没吃吗?”他说:“吃了,怕一会儿饿了。”真懂得未雨绸缪。
我把昨天张老师跟我说的大致意见跟常征略微说了一下,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新的思路,而且跟我重新分配了提问的内容。
jiāo流论坛通知九点开始,实际上却是九点半才开始的。来参加jiāo流论坛的学生、老师都是全省重点中学的代表,每个学校都发了言,然后就是大讨论,我听了会儿,觉得都是纸上谈兵,高中生平时都不让出校门了,哪儿来的时间课外活动?大家讨论了半天,无非都是空想社会主义。
可能因为来的人比较多,原定中午十一点能结束的会议,到了十二点半都没开完。因为早上吃的少,我的肚子已经咕噜骨碌叫了。中途,常征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并且很慷慨的奉上了他的康师傅夹心饼gān。草莓夹心一向是康静云的最爱,我看着饼gān的包装说:“不用了。”他打量了我一眼,直接就把饼gān给了张老师,自己啃了半个面包。我稍微有点儿纠结,或许,他刚才问我吃不吃东西,就只是想客气一下,并没真要给我。
又熬了半个小时,论坛主办方终于宣布中场休息,请大家先就餐,我第一个冲出了会场。
吃完午饭,我在经贸大学的校园里逛了逛,碰到常征跟张老师回来,大家就坐在体育馆的台阶上聊了聊上午jiāo流的情况。当然没什么新意,我就没怎么吱声,常征也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只有张老师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我用胳膊支在膝盖上,用手托着腮帮子,一边听一边打瞌睡,不停的冲张老师点头,估计样子像极了他说什么,我都表示同意。
后来张老师说累了,冲我们摆摆手说:“我年纪大了,得回招待所睡个午觉,你们玩儿吧。”
“我们不玩儿。”我说“我也想睡午觉。”
常征拽住我衣服的后襟,沉声说:“你不是早上睡懒觉了吗,怎么还要睡?”
我说“嘿,你怎么知道我睡懒觉的?”
张老师在旁边说:“我跟常征在餐厅等到你八点半。”
我温言软语的请求:“常征同学,我真是很困……”
常征不理我,跟张老师说:“经贸外面不远的地方有条街,卖老本线装书的,很有名,我想去看看。”
一听老本线装书,我立刻张老师说:“那我也去看看吧。”
常征说的那条街虽然不太远,但我们仔细打听了一下,要做三站公jiāo车,而且下车还要走上一段路,绕来绕去,并不太顺畅。指路的阿姨建议我们不如租辆自行车,骑车去比坐车方便多了。我们就在租车点儿租了两辆自行车。
我骑车的技术很一般,尤其在闹市,很束手束脚,常征看起来也比我好不到哪里,他一直跟在我后面,遇到拐弯的地方,我就停下来等他,问他怎么走,有几次,他险些撞到我,我就拿话挤兑他:“你今天出门是不是没带隐形眼镜?”
他的表情有几分尴尬,但很快又反击回来:“梁云舒,你要是把头发留长些,再穿个碎花裙子,也能像个女生。”
我顿时被气得无语。
饶是路上被常征气了气,但看到书店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儿想笑,“小三书店”,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书店的摆设和氛围却是与名字不同的,这里真的只有老本的线装书,不过都标价不菲。那些年代久远,散发着墨香的绘本故事、人物志、传奇等整整齐齐的摆在实木书桌上,每个书桌都镂空雕刻着松竹梅,显得古色古香。
常征看中了一本民国时代出版的《山海经》,书页已经huáng的不成样子,我担心使劲儿点儿捏能把纸片捏成残渣。我则选了一本出版年代比较近的《封神演义》,也因为是唯一价格比较公道的一本。
结账的时候,书店老板告诉我们,我们俩的书一共四百多块钱,正好他们有学生暑假活动,满三百可以送一个限量版流氓兔的毛绒玩具或者两个情侣水杯。
我询问常征的意见,他却只顾盯着手里的书来回翻看,不太在意的说:“你看着办。”
我就跟老板说,要那个流氓兔。
回去的路上,常征骑车的技术好像突然有了长进,一直跟我并行,我跟他商量:“等会儿回去这兔子就给你吧?”毕竟,买书的钱他出的是大头。
他的表情十分怪异,语气也显得不屑:“我一个大男生,要这玩意儿gān嘛?”
我也觉得自己向书店老板要这个流氓兔有点儿欠考虑,想了想就建议:“要不这样,兔子归我,回头我把它折成钱补给你。”
他慢悠悠的问:“给补多少?”
“呃?”还真是不好算。
后来,常征笑笑说:“要不回了鼎城,你请我去慈云阁附近那家苏记吃一次牛肉面来补吧?”当时苏记牛肉面三块钱一大碗。我还是比较实在的,算了算说:“吃一次面恐怕你还是赔本的。”
常征就说:“那多去吃几次也行。”
中学生jiāo流论坛结束后,我们回学校准备期末考试,考试完就放暑假,当然也就没能请常征吃苏记拉面。
暑假一开始,我就被我妈勒令去厦门,她说她要开始监督我学习,我劝她说:“从小到大我都这么混过来了,您现在才开始监督我,是不是有点儿晚了?”我妈稍有点儿固执,说:“你现在不一样啊,你开学要上高二了,还有两年就高考,我能不担心吗?”我说:“两年可长了。”她不信,偏要说:“两年就是一转眼的事儿,唰一下就过去了。”
事实上,我妈她老人家是对的。
那年暑假,我唯一的印象就是厦门太热了,还爱下雨。
我不停的做各种试题,狂练英语听力,我觉得比在学校还累。我给舅舅打电话,他告诉我,康静云去上数理化补习班了,每天早出晚归,连周六日都没有,于是,我觉得心理平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