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赤足踩在地板上,钟衡又说:“穿上鞋。”
祝深回头望他一眼,见他脸色确实不好,也不跟他反着来了,走去玄关趿拉了双白毛拖鞋,又弯腰从碗柜里拿了两个碗给他。
只见钟衡接过了碗,与水槽的锅子放在一处冲洗。待洗gān净了以后,他把水煮开,洒了一点食盐,又抓了一把长条面下了进去。
——是挂面的煮法,但意大利面却比挂面煮的时间稍长些。钟衡耐心地拿长汤勺在里面搅拌,等到面快熟的时候,打了两个jī蛋进去。待面熟透后,钟衡把面连汤带着荷包蛋分别捞到了两个碗中。
香喷喷,直冒着热气。
祝深没想到钟衡的夜宵居然还算上了他的一份,刚要拒绝,却见钟衡把叉子递给了他,声音有些哑:“陪我吃。”
祝深挑了下眉,没有拒绝。
不知是惑于钟衡的声音还是惑于钟衡说这话时的语气,习惯独处的祝深竟鬼使神差地坐到了饭厅里,和钟衡共着一张桌子吃面。
他本着给远道而来的人一个面子的想法,将这中不中洋不洋的面尝上一口,哪知刚尝一口,便觉得意外地好吃。
钟衡微微侧头看着祝深的表情,见他开始动第二口的筷子时,脸色稍霁,自己也开始吃了。
吃到第三口时,祝深终忍不住:“钟衡,你下面真好吃!”
钟衡一怔,叉子与碗沿轻轻碰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侧头看着祝深。
祝深见钟衡没有答话,瞬间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口误了,抿了口汤,没再说话。
气氛瞬间就变得尴尬起来。
祝深胃小,又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但见到钟衡还没有离席,所以他也不好离开,只好没话找话问:“你呢,这两个月过得怎么样?”
问完,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没心没肺了。
婚宴那天,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同是婚宴主角的钟衡大抵不会太好过。
一时间外面纷纷猜测他们婚变,质疑祝深变心,报纸上登着的多半都是贬损祝深的话,可钟衡却极维护他,一向都不爱搭理记者的他,竟语气严厉地对记者说:“祝深的行程无须向你jiāo代,只要他喜欢,去哪里都可以。”
一向冷面示人的钟衡冷冷说出这句话时,竟让人们察出了几分甜意。一时间舆论又反转了,大家不关心祝深去哪里,只关心夫夫俩什么时候能合体。
无数人翘首以盼,就等着这对新婚夫夫的糖。
祝深看见小颜传来的这段采访时,心底还是十分感激钟衡仗义的。
尽管他知道两人是利益共同体,钟衡说这些也不是为的他,但还是发消息与钟衡说了一句谢谢。
他记得,当时那边显示钟衡正在输入,然而显示着显示着,那边的消息便就此沉寂了。
他也就只好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那天,我没有想到会被媒体拍到。”时隔两个月,祝深第一次与钟衡提起这件事,声音里还带着一两分歉意。
钟衡伸手松了松领带,轻轻地“嗯”了他一声,算是作答。
祝深猜他可能是在生气。印象中钟衡一直就是这样,打从高中认识他那会儿起他就是沉默寡言的。
只是现在的钟衡比高中看起来还要更加冷淡沉闷,让人难以靠近。轻描淡写地将你瞥上一眼,你就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开罪他了。
良久,只听钟衡轻轻唤着祝深的名字。
祝深看向他。
钟衡缓缓开口:“即便和我结婚了,你依然是自由的。”
祝深的心骤然一紧。
这句话他是第二次听钟衡说起了。
第一次是在两人领证的第二天,补签婚后协议的时候。
他俩这婚事两家长辈们是乐见其成的,尤其钟家,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孙子了,自然是要找家世匹配的。
放眼滟城上流圈,要说家世最好的,左右出不了如意山上祝钟薄傅这四家,而这四家里,适龄的未婚的偏就只有祝深一个人。
两人早在半年多前就被长辈们撮合着相了场亲,只不过那时他们还没有合拢到一起去。
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想通了。
钟衡是钟家的私生子,早几年才被他爷爷钟老爷子临危受命带进钟氏做接/班人的。他因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在钟氏处处掣肘,需要一个qiáng有力的后援。而祝深已经对爱情死心,便索性遂了祖父意。
无爱一身轻,趁着那晚大脑被酒jīng麻痹,两人便算是一拍即合了,定下来两年的结婚协议。
这两年内,钟衡倚仗祝家的扶持得到股权,在家族站稳脚跟。而祝深有了挂名的丈夫,也算是能让祖父放心了。
婚后两人各过各的,互不gān涉对方,只在有需要的时候合体做戏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