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们俩?”他又随意地问了一句。
“你以为还会有谁?”韩念抬手把垂落的长发别到耳后,目光移开,又看向了窗外,车子正从北京路上路过,那里一溜的gān部将军楼,曾经是韩念成长的地方。
“你住哪儿?”
“贺东言那儿啊。”她笑得很开心,仿佛玩笑:“难道你以为我会住你家?”
他冷笑了一下,冷峻的侧脸清晰地投she在车窗的玻璃上,韩念伸出手指,给投影做了个挖鼻孔的动作,乐得自己咯咯笑。
唐亦天微微侧目,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爱笑了?
☆、PART2
贺东言给韩念安排的房子在中山路上,道路两边是参天的梧桐树,即使是树叶凋敝的冬天,依旧枝桠繁密jiāo错,在暖色的路灯下投下鬼魅般的一张大网。
韩念开门下车,寒风像细密的针一样扎在皮肤上,刺刺麻麻的冷。她把外衣裹紧,冲他浅笑了一下,“谢谢你买了吊坠,我就不用担心没钱过活了。”
“它本来就是我的。”唐亦天站在她面前,路灯下的影像一条又宽又阔的路,看不到尽头。
韩念没有反驳他,只是俏皮地眨巴了一下双眼告辞,“那我先回去了。”说着走了两步停下来,“我后天有空,可以见面。”说罢走进了高层公寓的楼道。
唐亦天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走进电梯,然后过了好一会,十七层南面的那一间亮了灯,他才转身回车里。
进了暖气十足的房间,韩念因为紧张而一直攥紧的手才松开。三年没见,怎么可能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呢。
保姆杨嫂听见动静披了件外衣起身从房里走出来,“这么晚了,要给你热杯牛奶吗?”
“不用了,耀灵睡了吗?”韩念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边焐手一边小口啜着。
“贺先生给他读了故事,两人都睡着了。”杨嫂说着轻轻拧开房门,韩念探头一看,卡通小chuáng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毫无违和感。
韩念努嘴,示意杨嫂关上门。杨嫂忍不住说了一句,“贺先生真是个有耐心的好男人啊。”
她笑了笑,“有耐心的好男人可不只他一个。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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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冬日暖阳,韩念虽然睡得晚,却一早就醒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以前最喜欢赖chuáng的人,如今不用闹钟也能自己醒了。
习惯早起后她开始喜欢自己做早饭,淘几把米,不急不慢地熬上一锅白亮润泽的粥,煎了两个糖心蛋后,三岁的耀灵才起chuáng。他的身后跟着和衣而睡的贺东言,刚出房门就打了个喷嚏。
韩念给耀灵盛了粥,加了肉松,又分了一个煎蛋,然后母子俩坐在桌边安静地开始吃饭,贺东言才叫出声来,“太没良心了吧!我陪你儿子睡了一夜!你竟然不做我的早饭!”
韩念微笑着摸摸耀灵的小脑袋,慈祥地教育他,“耀灵,你要懂礼貌。”
小耀灵很乖巧地点头,礼貌地放下小勺,抬头看着贺东言认真地说,“谢谢贺叔叔陪睡!”
“咳咳咳……”贺东言顿时颜面尽失,傲娇地转身就要走,“忘恩负义!重色轻友!过河拆桥!”
韩念用筷子戳开煎蛋,那嫩huáng的蛋液流淌出来和棕色的酱油融合在一起,她一口吃了半个,然后叫住要摔门出去的贺东言,“不问我昨天的情况?”
一句话就让他停下脚步折了回来,故作不屑地问,“昨天你们怎么了?”
韩念回敬了他一个“既然你不想知道我gān嘛要说”的表情,使得贺东言不得不老实承认,“好吧,我勉qiáng很想知道我的女人和她的前夫如何了?”
“还是现任好吗?”韩念夹起剩下的半个蛋并没急着吃,挑眉反问他,“而且,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女人了?”
“天啊!我带着你亡命天涯,为了你抛弃家人,你竟然说这样的话!”新年第一天,贺东言就被狠狠连插了两刀。
韩念也不理睬他,催着耀灵把煎蛋吃完,然后慢慢喝完自己碗里的热粥,搁了筷子对他说,“白粥还有,要喝吗?”
贺东言纠结了好一会,扭脸进了厨房,“喝!凭什么不喝!不喝白不喝!喝了不白喝!”
耀灵小眼珠一转,把贺叔叔的话学舌了一通,然后求表扬地看着妈妈,韩念宠溺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不要学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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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念刚说到自己蹭了唐亦天的车回家,正吃了一半的贺东言突然丢了筷子急不可耐拉着她下楼,不一会他开着一辆迈巴赫驶到她面前,贱贱地嘚瑟,“拉风吗?是不是把慕尚比到西伯利亚去了!”
韩念打量了一番,轻哼了一声,“你昨晚回家了?”
说到这个话题贺东言格外自豪,“离家出走这种事是有技巧的,走三天回来肯定打断腿,走三年,啧啧,没看哥哥我都不用腿走路了么!”
“那是,四条腿和比两条腿稳多了。”韩念戏谑了一句。
“哎!韩念,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毒舌啊!简直越来越像——”他的话突然停住了,讪讪地结束,“算了,想不起来像谁了……”
韩念笑了,“你倒越来越像耀灵了。”
“恩?”
“幼稚。”韩念拉开车门坐进去,似乎兴致不错,“不错啊,开去超市买一盒jī蛋,还有湿纸巾也没有,你再抗一袋米吧,省得杨嫂拎怪累的。”
“哎?我饭还没吃完呢!”贺东言叫了起来,“而且不应该是去兜风约会吗?为什么是超市!”
“不去我下车了。”
“哎!超市就超市吧!那我可以从长江路绕一圈路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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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市临江,虽是南方却气候分明,冬天冷起来一点都不含糊。韩念原本是不怕冷的,可住久了温暖的地方突然回来就不适应了。
三九的头一天韩念煲了一只皮huáng油肥的母jī,她往汤里搁了两根拇指粗的老参还有一把大红枣,喝得贺东言鼻血横流。
“你现在是黑暗料理的高级版了,暗藏杀机啊!”贺东言刚把鼻子塞上仰靠在沙发上,正在一边画画的小耀灵把蜡笔一丢,哼哧哼哧爬上沙发,伸出小手一拔,瞬间又是血崩一片。
贺东言长臂一伸把他夹在腋下,丢回到了画桌那儿。“就算你妈妈貌美如花,也不代表你能胡作非为!”
韩念在一旁接了话,“原来男人真有初恋情结啊,无论这个女人结婚、变老、生娃,还是奉若女神啊。”
“难道唐亦天没有?”贺东言把纸巾又塞了回去,
“他看起来还真没有。”韩念摇了摇一通电话都没有的手机,“我可是把电话写给他了。”
足足一周,她都没有等到唐亦天的电话,跨年夜晚上留给他的那句“后天有空”被他毫不留情地啪啪啪打了回来,就好像又一次提醒她——韩念,你不该这么自信。
如果可以,她也想让自己傲骨铮铮,离开就再也不回来,活得比谁都洒脱,不稀罕他买走“思念”,不屑于花一秒钟去想起他,不过就是痛苦折磨罢了,他能承受,她一样可以。
可如今,她不得不bī着自己去自信。自信于他曾经给她构筑过一个临时的天堂。
“所以我想,他没有,我可以有啊。”韩念耸肩,“我的初恋情结可深了。”
贺东言的鼻血瞬间浸透了纸巾,“这是要气死我的节奏啊,哎呀,不行,我头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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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dise。J市首屈一指的高级会所,就连盥洗室都装修得豪华非常,尤其是给女士补妆用的化妆镜都自带美颜效果,韩念看着镜子里那张妆容jīng致的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自己。
最后她从包里拿出一支金色的唇膏,用一抹冶艳的红唇把镜子里的那个人彻底变得陌生又遥远。
西面临窗的第三张桌子是韩念常坐的位子,既能看见盛世大楼,又能看见政府办公厅。韩念撩起长发,对着一边的服务员说,“给我一壶君山银针。”
七十度的山泉水冲入盛茶的玻璃杯中,茶芽渐次直立,犹如雀舌含珠,上下沉浮。启开玻璃杯盖片,一缕白雾从杯中冉冉升起,茶香四溢。
一旁负手而立的年轻服务员怔怔地看着那片朦胧中的红唇贝齿,忽而自觉失礼,“韩、韩小姐,好久不见,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韩念笑了笑,“你认识我?”
“韩小姐,怎么能不认识。”服务员红了脸。韩念侧目一瞥,周围不少人都赶紧收了目光,还有人不慎打翻了水杯,哐当落地,甚是滑稽。
可她一个都不认识。
韩念从下午两点坐到了华灯初上,周围的人换了几拨,可细碎的议论声却从未停止过。玻璃上迷离的光影中映照着她明艳的模样,那jīng心描摹晕染的高挑眉梢、桃花粉面、丹唇皓齿,哪里有一点像曾经的韩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