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洗掉,一只猫会有那么多血吗?他已经离开那个路口近十分钟,即使轮胎上沾了血,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深的血迹。陈继想起刚才刹车前车轮下的“咯噔”声,车轮下有什么东西吗?它还在那里。陈继再没有勇气弯腰去看,飞快上车关紧车门,调转方向往来时的路飞驰而去。
咯噔,咯噔。
车轮不断发出响声,也许是路面不平,也许是避震出了问题,但此时此刻陈继只觉得有东西在下面,脚底下,车轮下。他有些恍惚地开着车,后来有人开始敲车窗。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撑着伞站在外面,陈继把车窗放下,胖子笑容可掬地问:“陈先生是吧?我是老王。”
陈继无言地点头,好像是认可,又像是怀疑,这一次王先生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陈先生,你的脸色不太好嘛,不舒服?这种天气外面冷,车里闷气得很,一直开着暖气也不行,还是得开点窗通通风嘛。”胖子冬暖夏凉,带进一股热气。陈继觉得那就是人气,他怎么会认错刚才那个Yin气沉沉的怪人,两者之间分明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他抬头看着路口问:“怎么走,我不认识。”
胖子热情作答:“你顺着这条路到下一个路口左拐,过红绿灯开两分钟就到了嘛。”
陈继松了口气,踩下油门,车子是新的,悄无声息地发动起来,再也没有听见咯噔的声音。为了缓解情绪,陈继打起精神和胖子聊天,他问:“刚才那条路一直往前开是什么地方?我刚找你差点迷路。”
“一直往前?往前好像是火葬场嘛。”胖子说完就开始自抽耳刮子,尴尬地笑笑,“离这很远的,前面是工业区,都是些大公司。”
听到火葬场三个字,陈继的心犹如石头一样直沉到底,后面的话全成了耳旁风。他很难不去想那个穿雨衣的人去了哪?也很难不去想地上为什么有血?还有莫名其妙的“咯噔”声。
胖子似乎是个非常健谈的人,为了挽回刚才说漏嘴的失误,正一刻不停地给陈继讲虞家花园的好处,最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虞家花园的大门敞开着,沿着长长的马路有一排漆黑发亮的铁栅栏围墙,墙内芳草围新绿,世外桃源一样幽静。天已全黑了,陈继把车开进大门,停在院中小楼前。胖子下车带他往楼道走,楼梯和走道都是木头的,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这幢小楼保持着老房子的独特风格,楼梯的扶手被时间那双看不见的手抚Mo得光滑而陈旧,但似乎最近新上过油漆,昏黄的灯光下闪闪发着亮。
“年轻人多走路有好处嘛。”胖子呼哧呼哧地爬着楼,陈继跟着他。喘着粗气的死胖子不知从哪掏出一串钥匙拿在手中,钥匙哗啦哗啦,在寂静无人的走道中就是天大的声音。很奇怪的,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中,陈继忽然觉得有声音,不是钥匙的声音。他非常突然地转回头去,恰好看到身后走廊边的一扇门打开了一线。一个人从里面探出来,陈继突如其来的回头让她吃了一惊。这是个十分年轻的女人,陈继看到她时,也像她一样吃惊。他几乎不相信一见钟情,可这样俗不可耐的事偶尔也是会发生的。年轻的她有一双黑亮的眼睛,嘴唇微翘,皮肤光滑,目光惊讶自带着一种羞涩。发现眼前的陌生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温柔地笑了笑。陈继把今天之内所有的怪事和倒霉事全忘得一干二净,好像从来也没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胖子在前面叫他,他应该已经站在那扇半开的门前了。
“就是这间,你进来看。”死胖子朝他招手。
陈继还想再往后看一眼,可门已经轻轻关上了,他只好遗憾地走开。胖子在打开的房门外等他,门上有一块锃亮的金属牌,刻着“304”的数字。
陈继说:“房东怎么不来?”
“他忙嘛,全权委托我啦,你放心没问题。”胖子拍着他那并不让人信服的大X_io_
ng脯保证。
陈继走进去,房间和这栋小楼的外部一样沿袭了老式建筑的风格。陈继是在这个城市长大的,离开了几年,还是和许多同龄人一样对童年有着深厚的怀旧情结。只是这种怀旧是有需求的,他渴望怀旧,但不想为怀旧受罪,不能连最起码的卫生设备都要共用。当陈继走进虞家花园的小楼时,他相信自己找到了那种感觉,木头地板发出的咯吱声,楼道两旁邻居们闲置的家什,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以前马路上电车靠站的声音。从这里的窗户往下看,只能看见自己的车停在楼下。
“怎么样,喜欢吗?”死胖子X_io_ng有成竹地征询陈继的意见。
“挺好。”陈继如他所愿地回答。
“房租押一交三,说是上一个房客刚走,送你半个月上网费,随时都可以搬进来。你要是满意,明天抽空到我那去,我们就把合同签一下嘛。”
“行啊。”陈继点头,忽然问,“隔壁住了些什么人?”
“应该都是这里的老房客,关系不错。”胖子把门关上,“那我们明天见。”
“要不要我送送你,挺晚了。”
“你送我到车站吧,我坐车回去。”死胖子甩着钥匙下楼去了,陈继听到他笑,“嘿嘿。”
第2章
马路上车来车往,早上八点,苏醒的城市迎来又一个高峰。
一辆挤得满满的公车带着机械式的喘息缓缓驶入车站,车轮吃力地磨擦地面,发出刺耳噪音。车门艰难打开,车厢里的人无所依凭纷纷跌落,埋怨声、咒骂声、互相挤压挣扎声不绝于耳。这似乎是一场惯常的较量,人们不可避免地参与其中,甚至颇多乐趣——为了第一个上车喜不自胜,因为最后一个上不去沮丧愤怒。
林希言按灭第三支烟,目光朝车站上的几个人瞟去。这些人都很年轻,最小的十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其中一个双手插在口袋里,另外两个在人群中转圈。那种看似随意的转圈是一种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的路线,一种工蜂式隐晦的肢体语言。林希言按按耳朵里的耳机,里面传来许飞神秘兮兮的声音。
“老大,他要动手了。”
“手脚别太快。”林希言说,“再等等,等他得手你和肚子抓老一,我和将军二三。一个都别让他们跑。”
“知道。”
林希言再度确认那方的情况,双手插着口袋的人顺人Ch_ao往前门挤,一副势在必得非要上车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却又开始往外挤,很快下了车。
林希言说:“到手啦,快去。”他踩了一下地上的烟蒂,发足往车站上跑。一号工蜂从一个中年女人的背包里掏出钱包,正和同伙互打眼色。
“快上,按住一个赏饭,跑了一个都把屁股亮出来等着挨踢吧。”
耳机里什么样的回答都有,遵命的,抱怨的,嬉笑的。林希言冲到车站,工蜂们似乎发现情况不对,也开始飞跑。对面街上,姜军狂奔而来,他个子不高,但气势总是十分惊人,张开双手一夫当关的模样。林希言已经按住其中一个,压倒在地,同伙眼看事迹败露,情急之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这个举动惊动了候车的人,拥挤的人群自觉散开了,有人惊叫,有人忘我地围观。刀子是不长眼睛的,自然不会有人贸然上前见义勇为。林希言正要把按住的人铐上,没想到兔子急了也咬人,这人忽然力大无比,一抬腰几乎把他掀翻在地。他立刻一拳砸去:“还他妈不老实。”人群中传来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