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摇了摇头:“没有了,只是反复提了几次要见您,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反复要求见他?何休不太意外唐岑会提这样的要求,只是……何休拍了拍护士的肩膀:“没事了,你去忙吧。”
随后他抬手敲了敲门,但没有人应。
就在何休准备敲第二次时,病房的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何休一看那满头白发,才知道是唐岑的主治医生。
老医生抬手示意他了一下,何休后退了半步给他让开了位置,老医生才从只够一人勉qiáng进出的缝里挤出来。他将门无声地关上,就站在门边拉着何休的手悄声道:“他的身体你也知道,最多只能谈两个小时,你尽量控制一下时间,中途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按铃。”
“我知道。”何休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两个月虽然唐岑的身体状况有了好转,但毕竟前期状况太过糟糕,所以即便进度被耽搁了,他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不能操之过急。
老医生摆了摆手,何休才侧身绕过他,在门边敲了两下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在病chuáng上的,不再是那具仰躺着的人皮骷髅,而是一个靠坐在软枕上的青年。他偏头看着窗外yīn沉沉的天,虽然手上还吊着点滴,但至少整个人看上去多少有了点生气。
“唐岑?”他的变化有些大,何休只好试探性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自从上一次唐岑陷入昏睡后,何休因为其他一些事情已经三天没有来过疗养院了。即使护士没有通知他,他也不确定在这段时间里唐岑身上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病chuáng上的青年闻声回过了头,看着站在门边的何休,他露出了浅浅的笑:“不好意思,这个天气还让何医生特地跑一趟。”声音轻轻的,有些虚弱无力,但至少不再沙哑了。
只是唐岑这个态度完完全全出乎了何休的意料。
虽然在资料上的信息和唐钤的描述中唐岑确实是这样温润谦逊的人,照片上的眉眼也是相当温和,但有过那样的惨痛经历,就算没有性格大变,多少也会变得有些yīn抑。
唐岑清醒后坐在这的状态再一次令何休陷入了沉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唐岑和清醒之后的唐岑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唐岑见他突然陷入了沉默,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才轻轻喊道:“何医生?”
“抱歉,我走神了。”唐岑的声音一下将何休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一边低着头朝着chuáng边走去,一边随口扯谎道,“天一冷人也跟着变迟钝了。”
他光盯着地板,视线又被捏着眉心的手指挡住,何休因此错过了他摘下眼镜时唐岑脸上突变的神色。
“没事,麻烦您了。”借着被子的遮挡,唐岑在何休视线不及的角度里用那只吊着点滴的手用力揉了揉另一只手的手腕。他的握力有限,揉过之后的皮肤只泛着淡淡的粉红,看不出任何异样。
唐岑的chuáng边摆着一张不大的单人沙发,何休将脱下的大衣搭在扶手上后才坐了下来,唐岑也侧过身转向他那一侧靠坐着。
“先前和您提起过,有一些事情需要您配合警方的调查,所以恐怕会难为您。”何休清了清喉咙,又提了提老医生的叮嘱,“但是今天只有两个小时,如果有需要,明天我会再来,可以吗?”
唐岑垂下眼,半晌才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么我们开始吧。”
第3章
唐岑在前二十五年逆来顺受的人生滑向无可挽回的崩溃之前,一直是独自活在极度克制的抑郁之中。
这是何休断断续续和唐岑谈了一个月以后唯一的想法。
何休见过许多病人,有歇斯底里的,也有疯疯癫癫的,还有孤僻厌世的,却没有一个像唐岑这样,连抑郁都是克制而冷静的。
这种情况下的克制就意味着唐岑对外一直压抑自己的情绪,长时间如此,令何休不免感到担忧。
“何医生想知道什么?”何休记得那天唐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被被子半遮着的拇指在食指上摩挲了好几下。唐岑脸上看不出些什么,但细节里还是透露出了他内心的犹豫和不安。
何休将身体向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jiāo握着。他低头看了看jiāo握着的手指,在唐岑不安的注视中缓缓抬起头:“有很多,但是我们慢慢来,有些事情可以等你想和我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那就……从头说起吧。何医生也可以直接问我,不是要配合警方的调查?”唐岑吊着点滴的那只手用力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反复揉着。
按照经验,从头说起对唐岑来说会有些困难,记忆力衰退的情况下太过久远的记忆里可能很多过程都会是模糊的。而且虽然是唐岑主动要求见他,态度又相当温和,但何休看得出他依旧畏惧沟通,也抗拒和别人提起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