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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北京,正是燥热的时候,这一天好容易没有雾霾,那明晃晃日头便无遮无挡直sh_e而下,柏油路都要晒化了似的,踩上去不一会儿脚底就要烫出几个泡来。惠新东街这一块地方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可这几日中午一过饭点,行人便一下子少起来,街上只见汽车穿梭,人却都躲进屋里去,再不肯离开空T半步。

霍辰坐在自家工作室的落地窗前,目光呆滞的望着街上景色,看似神游,实则心中却在盘算着这个月几笔入账。先是替几个老客户镶嵌了一批碧玺首饰,又把才从斯里兰卡买回的几十颗红蓝宝石倒手卖了个好价钱,再有隔壁那两个铺面,三年前签的租约月底到期,如今重新续签,看在川菜馆和蛋糕_F_老板不时往这里孝敬的份儿上,租金马马虎虎长两个点也就罢了,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两百来万总是有的,正好在下个月的拍卖会上把姥爷相中的那件清代南红十八子拍回来,也好叫老爷子高兴高兴。

说起霍辰眼下这副身家,却不能不说起姥爷刘云海,这位古玩行里的老先生玩了一辈子古董,积攒下大笔家业,膝下却只得一nv,便是霍辰的亲_M刘春苗。当年刘春苗不知怎么就和来京求学的霍锦昀看对了眼,被这南方来的同班同学三哄两哄,大四还没读完便怀了身孕,回家哭着求着要把孩子生下来。刘云海气得血压上升,险些住院,到底禁不住自家闺nv以泪洗

面,给两人办了婚礼,转年生下霍辰来。霍辰汇集了爹_M的好相貌,自小就高鼻大眼白白净净,刘云海两口子爱的不成,对自家那油zhui滑*的nv婿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只觉得自家闺nv所托非人。老爷子看古董是行里有名的火眼金睛,看人也极有一tao,既是觉得霍锦昀靠不住,自然留了一手,给闺nv陪嫁的惠新东街上那三间铺面的产权证便写的是自家老伴的名,只将租金交给小两口补贴家用。

果不其然,出身不高的霍锦昀靠着Xi妇过了几年好日子,顿时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拿着老丈人的银子出去吃喝不算,竟还置了外宅养了个狐狸j。等到霍辰十岁那年,小三耐不住,领着已有四岁的私生子上门B宫,刘春苗顿时傻了眼。这姑娘被爹_M自小关在温室里长大,毕了业便相夫教子,哪儿见过这等场面,除了哭还是哭,半分主意没有,又因为父M_当年并不同意这门婚事,眼下出了这等家丑,也没脸跟爹_M诉苦,生生憋出个j神恍惚,一不留神钻进了车轮底下,等刘云海两口子赶到医院,刘春苗提着最后一口气把儿子托付给爹_M,撒手西去。

老两口还没从丧nv之痛中回过神,就见丧礼上外孙子左脸肿起老高,一问,竟是小三已经登堂入室,看霍辰不顺眼,撺掇霍锦昀教训这大儿子,一巴掌险些没打出个耳膜穿孔。刘云海愤怒已极,当即将霍辰带回家中,请了律师搜集证据,将霍锦昀告上法庭,要求返还这几年的铺面租金。霍锦昀此时方知那几间铺面竟不在Q子名下,登时急眼,他不过一个外企小小经理,哪里还得起这一大笔钱,只得将霍辰抚养权拱手让出。

霍辰自十岁起跟着姥姥姥爷生活,从小耳濡目染,又聪明好学,才上高中,已对古董涉猎颇多。要说刘云海一辈子的积攒,当以古董首饰最多,唐的玉环,宋的金钗,元的耳坠,明的戒指,清的手镯,镶宝嵌玉,哪一样都是j雕细琢美轮美奂。霍辰喜欢是真喜欢,奈何这等老物件存世年头太久,不知多少人碰过,当中又有何等离奇际遇,但凡被刘云海看中收入囊中的,无不成j成怪,有化作小姑娘半夜找霍辰聊天的,有变成宫装nv子对月长叹的,霍辰初见之时好悬没吓出个好歹,等见姥爷祭出朱砂符,燃起黄表纸,口念往生咒,将那些古董首饰上附着的执念、残魂或超度或封印,登时觉得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白学了,恍恍惚惚足有半年,才算接受了唯心与唯物共存,科学并鬼神同在的事实,只是到底做下了心病,就此对那些古董首饰敬而远之,转而将兴趣放到了现代的珠宝首饰上。

一转眼到了高三,霍辰顺理成章报考了地质大学宝石专业,等四年专业一读完,立马找到个同校专攻珠宝设计的艺术系师姐郝雨做He伙人,打算开家珠宝定制工坊。刘云海见外孙上进,自然大力支持,同老伴将惠新东街三间铺面过到外孙名下,历年的租金做了启动资金,其中一间铺面便挂起了“尚工坊”的招牌,当做工作室,就此开张,经营了四五年下来,凭着霍辰的j明,郝雨的才气,倒也闯出些名号来,京城的珠宝行里,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等盘算完这一月的进项,霍辰起身抻个懒yao,看看日头,正寻思着出去买只冰激凌,便见工作室大门被人推开,一位中年nv士走了进来,这大热天里,妆容一丝不乱,身上一袭银灰tao装显然也绝非便宜货,霍辰登

时j神起来,露出抹职业笑容,迎上前去,“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霍辰这皮相生得着实好,身形亦是匀称颀长,简简单单的白衬衫牛仔ku便足叫人眼前一亮。那nv士乍见是个笑容阳光的年轻帅哥,已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我同事说你们这里可以修补各类首饰,翻旧变新,设计和手工都很不错,正巧我有支簪子断了,急需修补,所以过来看看。”

生意上门,霍辰笑容更盛,将人请到里面沙发上坐下,回头叫道:“小何,沏杯茶来。”

这间工作室上下两层,楼上便是四位手工师傅做工的工_F_,底下这一层里外隔做三间,连同霍辰在nei,平日里只得四个员工负责对外招揽客人迎来送往,除却郝雨,便是新毕业的设计师江彬和打杂的助理小何姑娘。此时客人落座,小何手脚麻利的奉上两杯龙井,见霍辰再无别的吩咐,便自去忙活。

这位nv客见盛茶的杯子竟是件釉色莹然的粉青盖碗,清新雅致中不乏古香古色,又见工作室装潢简洁大方,已对此间老板的审美品味暗自赞赏,并不多言,径自从提包中取出一只五寸长短的漆黑木盒放到桌上。

这盒子不过寸许宽,一丝纹饰也无,看去毫不起眼,哪里像是装簪环的首饰盒,霍辰却是眼前一亮,并不急着打开,只小心翼翼托起木盒,仔细打量片刻,这才啧啧赞道:“看这木头纹理、做工,起码也得是明朝的老物件了。”

nv士不意这年轻人眼光如此毒辣,惊讶之余亦不免开心,“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眼力倒真是不错。”

霍辰鉴赏够了,回以一笑,这才mo到盒子上方的盖板,向外一抽,露出里面放着的物件来。只见狭长的盒子中间静静躺着一枚碧玉发簪,看去约有四寸,通身色碧如翠,簪头琢作一只雀形,刀工流畅,凝润古朴,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却不知遭了什么殃,簪身已然断作两截。

霍辰眉头一皱,欠身道:“稍候。”起身去拿了块看货布来垫在茶几上,将玉簪轻轻倒在白底绒布之上,这才捻起两截断簪,一入手,忽觉指尖一凉,眼中亦觉一抹幽shen碧光一闪而过,然再眨眼,却又不见异状。

霍辰心下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阳光又细看一遍,连同簪头下方那雕得只有米粒大小的一个“周”字亦细细看过,这才放下簪子,笑问:“不知您怎么称呼?”

nv士微微一笑,“我姓宁。”

霍辰见她比自己大了足有十岁,称小姐定然不妥,叫nv士又嫌太过客气,脑子一转,道:“宁姐,您这簪子用的是正经和田籽料,材质好就不必说了,雕工也是上佳,最难得却还不是这两点,实在是这簪子有了年头,比这木盒只长不短,应是明中期之前所制。五六年前苏富比拍卖行曾上拍一件明代陆子刚制白玉螭龙发簪,成交价在四十七万,以现今古董行情而言,您这只簪子若是没断,拿到拍卖会上最少也值五十万,真是可惜了。”

宁nv士不意这簪子有如此价值,面上亦露出惊讶惋惜之色,“真没想到,我还当只是_geng寻常发簪。”旋即省起来意,急急追问:“还能修好吗?”

霍辰指着簪子折断之处,“这断口并不是新茬,也是有了年头的,断面处玉质有磨损,想要修复如初,别说我这里,整个北京城也没哪个师傅做得到。您再看这簪头样式,应是男子所D,不如在这断口处用金子做个梅枝或花卉,固定住两截断簪,再把花枝延伸到簪头处来,变成一副花鸟图,也就适Henv士佩D了。我们师傅手艺好,断口处用金子遮住了,保证看不出来。”

宁nv士欣然道:“我知道,我同事碎了的那只水晶镯就是拿来你们这里修复,你们那位设计师用k金在镯子裂纹上镶了一圈缠枝牡丹,又贵气又好看。这簪子也能这么修好吗?”

霍辰满面微笑,“没问题,请留下联系方式,等修复的设计

图出来了,我叫设计师发图片给您确认。”

八月的天就像孩儿的脸,yin晴不定,前几日还是烈阳高照,这一日却忽的下起雨来,雨珠瓢泼一样,密布的yin云把天遮得不露一丝光,午后时分,竟yin暗得如同傍晚一般。

此际,惠新东街上不见一个人影,尚工坊自然也没生意上门,郝雨带着江彬忙着给新定制的几件首饰画图样,霍辰却是百无聊赖,瘫坐在待客间沙发上,捧着一盒冰激凌慢慢吃着,一面消磨时光,一面暗忖:这种天气,也不知飞机还能不能正常起降,那人说是今早的班机飞回来,却到现在也联系不上,八成还给困在天上。

正寻思着,忽听大门咣当一响,滚进一只浑身*淋淋的落汤_chicken_,伴随着杨旭东那特有的大嗓门,“这破雨下的,快特么赶上721洪灾了,辰子你差点得去桥洞底下给我收尸。”

霍辰正在神游天外,被这一声惊得一口冰激凌卡在嗓子眼里,顿时岔了气,撕心裂肺就是一阵咳,没吞下去的冰激凌顺着咳嗽声喷得茶几上星星点点到处都是。

郝雨从设计图中拨冗抬起头来打个招呼,“东子回来了?你这一走可得小俩月了吧?再不回来,辰子家可都让他糟践成猪窝了。”再一挥手,“我这儿正忙着呢,回头咱们再聊。”说着又埋下头去。

江彬不知来者何人,茫茫然顺着郝雨话音看了杨旭东两眼,也没从这厚框眼镜覆面黑长刘海遮挡中看出什么原形来,只恍惚意识到是老板的朋友,冲杨旭东腼腆一笑。

杨旭东先跟两人打了个招呼,接着走到霍辰跟前,一面欣赏他咳得面红耳*的窘态,一面眨巴眨巴眼,“这孩子,瞅见我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这得是多盼着我回来A。”正要把背后*漉漉的旅行包放到茶几上,蓦地看见那一片冰激凌沫子,顿时龇牙咧zhui道:“我说辰子,咱也挺大人了,能讲究点吗?不待这么邋遢的。”

转手把背包放到地上,先抽了几张纸巾,把茶几擦了一遍。

霍辰顺过气来,剩下半盒冰激凌也不吃了,随手扔到垃圾篓里,问,“上午八点的飞机,大同飞北京撑死了一个小时,眼下**”看了看表,“十三点二十分。敢问您老先生的座驾在天上遛弯呢吧?打你电话也不通,还以为又出来一架mh370。”

杨旭东把眼镜上的水汽擦擦,前额水淋淋的头发向后一撸,露出宽大的脑门,“先是空中流量管控,飞机晚点,好容易飞到北京上边,遇见打雷,一时半会儿也降不下来,等出了机场,一堆人在那儿等出租,轮到我坐上车了,想给你报个平安,谁知道手机没电了。回来路上又碰见桥洞底下积水,车开不过来,哥哥我一心惦记兄弟你,生怕你等得着急,弃车步行一路趟着回来,这一行跋千山涉万水,兄弟可知何等辛苦?”

霍辰瞅他浑身上下*透,连背包带_yi_fu滴滴答答正往地板上淌水,不由嘎嘎一乐,“谁让你点背,偏选今天回来。”站起来一勾杨旭东脖子,“幸亏我这有干净_yi_fu,你先换上。”拉着杨旭东进了里间值班室。

这值班室是霍辰平日里连办公带值班的地方,工作室里存放的珠宝多,虽然安了防盗系统,到底不能完全放心,店里几个员工便轮流睡在这,为了上班方便,霍辰还

特意弄了个_yi柜,准备了换洗_yi裳。他身高和杨旭东相仿,只是骨架子稍细一些,宽松范儿的仔kut恤穿在杨旭东身上却是正好。

杨旭东换完_yi裳,把背包拉开,从里面一件件把东西往外掏,先是平遥牛r,接着是豌豆糕,再来是推光漆器,掏出一件便往霍辰手里递一件。

霍辰也不客气,拆开袋子吃口牛r,品评道:“味儿还行,晚上回家切一盘子,就啤酒吃正好。”又拈起一块豌豆糕,“甜了点,回头给我姥姥送过去,她好这口。”再看那漆器首饰盒,点点头,“这个还满j致的,正好拿来装我新做的那几只手镯。”等把东西都揽到自己怀里,才想起来问,“这次的项目就算做完了?接下来不用再出去了吧?”

杨旭东拉过把椅子坐下,“完了。遗迹已经发掘清理干净,出土的明军残骸和兵器已经打包运回来,剩下的就是考证整理工作,基本上都在研究室里进行,暂时不用出野外。”

霍辰着实松出一口气,激动万分的拉起杨旭东一只手,“这下终于不用天天吃外卖了。”

要说霍辰和杨旭东的交情,还得从老一辈说起。杨旭东当年考取北大考古系研究生,拜在硕导杜新博门下,这考古的和倒腾古玩的那是天生扯不开的关系,杜新博自然也不例外,同刘云海这古玩行里的老行家相交莫逆,一有空闲便带着得意弟子往刘云海在潘家园的古董店里去喝茶,一来二去,小一辈的自然也成了朋友。等霍辰用赚得的第一桶金给自己在地铁边上置办下_F_子,恰巧碰上杨旭东退了学校宿舍正要租_F_住,两人一商量,杨旭东便搬进了霍辰那两居室里,专司伺候霍辰一日三餐,外加打扫卫生,只当抵了_F_租。要说杨旭东不过比霍辰大了两岁,却是被自家爹_MT教得文武双全,家务水平堪称五颗星,霍辰吃惯了杨氏家常菜,此次偏赶上杨旭东随导师外出考古,一去两月,吃不着饭不说,家里_yi_fu没人洗,垃圾没人倒,实是苦不堪言,如今终于盼到杨旭东回来,如何能不喜极涕零。

杨旭东拍拍霍辰脑袋,“馋了就回家呀,叫咱姥姥给你做,还至于没饭吃。”

霍辰拭去一把辛酸泪,凄凄惨惨道,“姥爷体检查出来血脂高,大夫让吃清淡的,姥姥一天三顿熬白菜蒸窝头,一滴油星不见,伙食待遇还比不上坐大牢,让我回去吃,不如天天在外面吃地沟油。”

杨旭东无语,只得道:“家门钥匙给我,待会儿回家给你做顿好的。”

因怕在野外弄丢,杨旭东历来在出京之前把钥匙留下,此时接过钥匙,又把包里剩下的东西掏出来,却是一堆照片,“这次在大同建筑工地上发现的明军残骸经考证属于正统年间,瓦剌攻击大同时明英宗御驾亲征,前锋被瓦剌击溃,一部分明军尸骨并未来得及收殓,草草就地掩埋。姥爷不是想看明军盔甲样式吗?这次发掘出的兵士身上武器盔甲俱在,还有战马遗骸和马鞍,我拍了照片,你得空时给姥爷带回去。”

霍辰心中好奇,接过照片一张张翻看,忽的指着其中一张道:“这个骷髅头上ca着的是簪子吗?”

杨旭东把头贴过去一道看了看,点点头,“是簪子。埋尸地点土质特殊,残骸上的头发并没有完全腐烂,出土的时候,很多明军头盔下发髻保存完好,只是有些簪子是木质的,已经朽得不成样子。这一具骸骨倒是特别,从穿D的盔甲样式上看,应是千户一类的高级军官。明代军户多为世袭,这人出身应该不低,不然也D不起这样一支玉簪。”随即从底下又翻出一张照片,“这支簪子做工j细,非常惹眼,残骸清理出来后,我们单独给这簪子拍了照片。”

霍辰拿起照片细看,只见拍得甚是清晰,片子中,簪子放在量尺旁边,尺寸细节已一一标注出来,四寸长的玉簪通体碧绿,便是隔着照片,亦能看得出玉质极佳,簪头雕成云雀,与宁nv士拿来修复的那支竟是一模一样

霍辰心下一惊,问:“这簪头底下有刻字没有?”

杨旭东顿时瞪大了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有字?”

“刻的什么?”

“一个‘宁’字,安宁的宁。”杨旭东说完,赞叹道:“辰子,我知道咱姥爷本事高明,到他手里的古董,就没有说不出来历的,你这一手可算得了姥爷真传,不过一张照片就能看出名堂来,这可真称得上青出于蓝胜于蓝。”

霍辰摇摇头,“你当我们爷俩儿是半仙,这都能看得出来。”说着撂下照片,去办公桌底下的保险柜里取出那支断簪来,“这簪子是前几天一个客户送来修复的,明中期前的玉簪,款式玉质和你们发现的这支一模一样,簪头底下却是刻了个‘周’字。”

杨旭东一面拿起断簪细看,一面与照片中的簪子做比较,好半晌憋出一句,“还真是一模一样,这可是有点意思A。”抬头看看霍辰,“你那客户从哪儿得来的这簪子?”

霍辰耸耸肩,“人家客人没主动说,我也不好追着问。”

杨旭东让这两支簪子勾起兴趣来,问,“辰子,你这簪子借我几天行不?我拿去研究室做个鉴定,看看跟我们发掘出的那支有什么关联。你再帮我问问那位客户这簪子来历怎么样?”

霍辰眉头一皱,露出些为难,“我倒是能帮你问问簪子来源,不过我跟人家说的两周修好出货,郝姐构图就花了一周,现在还没定稿,接下来马上要铸模镶嵌,你这一拿走,我这边工期就得耽搁,到时拿不出成品,实在不好跟客人交代。”

杨旭东乜斜他两眼,“这么点小忙也不帮?还是不是兄弟了?我又不是不给你还回来。”

霍辰赔笑,“哥,真不是兄弟不帮忙,这东西要是我的,二话不说,白送你都成,可这不是人家的东西嘛,咱们生意人总得讲个诚信经营。”

杨旭东点点头,“行。”放下簪子,忽的一手扭住霍辰胳膊,别在身后,将人按在办公桌上,一手伸进衬_yi里,逮着肋上那两块痒痒r可劲开挠。

霍辰肋下那块实在是他的死*,禁不得一点碰,被杨旭东这么一挠,当即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讨饶。

“哥,别**”

“A,不行了**”

“要死了**别挠**”

连笑带喘,句子都不成形。

杨旭东挠到一半停下手,整个身子压在霍辰背上,笑吟吟贴到耳边,问:“借不借?”

霍辰一张脸笑得两颊飞红,不等顺过气便一迭声道:“借,借**”

杨旭东满意点头,又在霍辰屁gu上狠狠拍一巴掌,“识时务者为俊杰,早点这么乖不就好了,非得哥哥我用强**”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响起两下敲门声,不等霍辰出声,江彬已推门进来,“辰哥,雨姐让你看看这张设计图**”

江彬脚才迈进一半,看清屋nei情形,登时再发不出声,呆呆同霍、杨二人对视片刻,倏地满脸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们**我,我这就出去**”手忙脚乱要往外走。

霍辰急忙挣开杨旭东,叫住这新来的小师弟,“没事,进来吧,我们刚刚在闹着玩儿。”

江彬只

得硬着头皮进来,拿出设计图,“那支碧玉簪的修复图样出来了,雨姐刚跟客人联系过,客人挺满意的,您这边要是没问题,我们就安排下去铸模了。”

霍辰接过看了一眼,“客人满意就行,不过先不忙着铸模。”转头问杨旭东,“你那边做鉴定需要几天?”

杨旭东一把捞起装簪子的木盒塞进包里,“我这就去研究室,争取一周nei还给你。”

霍辰一撇zhui,“最多给你三天时间,我还得留四天给师傅们做活。”

杨旭东动作一滞,静静看着霍辰不言声,霍辰心里发毛起来,正要向后退开,不防被杨旭东一把搂住脖子拽到身前。

“辰子,咱俩同居这么多年的情分,哥哥我天天伺候你吃伺候你穿,这么点时间都不肯通融通融?”

望着杨旭东那痛心疾首的表情,霍辰半晌无语,咬咬牙举起四_geng手指,“最多四天,真的不能再多了。”

杨旭东等的就是他这句,瞬间笑容满面,“真乖。”旋即松开手,背包甩到身后,迈步就走,临出门留下一句,“等哥哥晚上给你做打卤面。”

杨旭东一走,霍辰回过头,见江彬一脸尴尬,僵滞如同木偶,顿时明白这小师弟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我们就是住在一起,你千万别想歪。”

江彬赶忙赔笑,“辰哥放心,我明白。”

霍辰点头,“行,没事了,你先把图给齐师傅吧,等簪子还回来立刻开工。”

江彬如蒙大赦,退出门去,关门之前,忽的一个激灵,肃容道:“辰哥放心,我一向zhui严,绝不乱说。再说现在社会逐渐宽容,相信你们一定能修成正果。”一挥拳头,“加油!”说完,把门一关。

霍辰呆愣愣看着门,等回过神来,咆哮出声,“你特么明白什么了?”

晚上下了班,霍辰从地铁站出来溜达回家,走到小区楼下,见七楼的灯光已经亮起来,不由心情舒畅,等进了家门,再闻见一gu子久违饭香,顿时热泪盈眶。

“吃饭了,你的最爱,西红柿_chicken_蛋打卤面。”

杨旭东听见开门声,端着两碗面条从厨_F_出来,往桌上一摆。

霍辰手也不洗,拿起筷子就吃,等吃饱了,抱着肚子窝到沙发上,等打个饱嗝出来,才慢悠悠道,“我下午打电话给客户问了,那簪子是她家祖传的。她家祖上姓宁,世居江西,这次她老家乡里修路,占了祖坟,她回去迁坟时从老祖宗的墓里挖出来的。据说那位祖宗叫宁敏,二十出头就中了正统年间的二榜进士,因为十分光宗耀祖,所以族谱上记得很详细。这个宁敏进士及第后在京为官,晚年时葬回原籍,一生无儿无nv,我这位客户算是宁敏侄子的后代。这簪子挖出来时就是断了的,并未D在宁敏头上,而是用那个木盒子盛了放在宁敏棺材里。我这客户觉得东西不错,就没再埋回去,想修好了自己D,这才送到我这儿来。”

杨旭东把最后两口面条扒拉进zhui里,“大同发掘出来的明军死于正统十四年,这宁敏正统年间在京为官,你说这两人会不会彼此认识?”

霍辰想一想,道:“两人所D簪子款式一样,看雕工,应是同一名匠人所制。玉簪这种东西需要立体雕刻,即便放到现在也没法批量生产,像这样一模一样的两支,极有可能是特意定做,那个明军所D的簪子底下刻了个‘宁’字,正He宁敏姓氏,偏偏宁敏身边挖出来的这支底下是个‘周’字。”沉吟片刻,忽的一拍巴掌,“你能不能查查这明军身份,看史料里正统年间有没有哪个千户百户什么的姓周,又是死在土木堡之役里的,若是有,那就说明这俩人不仅认识,说不定还是八拜之交,这才把刻了对方名字的玉簪D在自己身上。”

“大胆推理,小心求证。不错。”杨旭东赞赏点头,起身收拾了碗筷,一同坐到沙发上,惬意叹息,“历史中诸如

此类的谜团不知凡几,像这样一点点揭开真相,正是考古的魅力所在。”

霍辰却眯起眼睛,“怎么我倒觉得像是在偷窥古人隐私。”旋即又摇摇头,郁闷长叹,“就算弄清了来龙去脉,这簪子也没法归我所有,白辛苦一场。”

周日早上,霍辰睡得正香,忽觉脸上热的慌,伸手胡噜一把,却碰到个又软又热的东西,登时惊醒过来,猛一睁眼,就见杨旭东坐在床边,一只手里举着油条,另一只手里拿着袋豆浆。

“都几点了,还睡?豆浆都要凉了。”杨旭东说完,把豆浆又贴到霍辰脸上。

这一下贴实了,霍辰“嗷”的一声给烫了个清醒,难得的一个懒觉就此泡了汤,只得不情不愿的起了床。等坐到餐桌上,才想起来问,“你昨晚不是在研究室值班,怎么这么早又回来?”

杨旭东麻利地给他准备好碗筷,“今天陪老师接待一个英国历史学会的访问团,回来换件_yi裳。”说着去了卧室更_yi,翻箱倒柜的找衬衫系领带。

等穿D好,杨旭东出来,将个木盒放在桌上,“你的簪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和明军头上D的那支出自同一时期同一工匠。那件明军残骸经过法医鉴定,可以确认是个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男xi_ng。另外,我查了明朝初期的资料,正统年间锦_yi卫中有千户姓周,发掘出的残骸身上也发现了锦_yi卫牙牌,基本可以确定身份。老师推测,这个周千户应该是作为锦_yi卫前哨探子,在皇帝亲征期间随前锋刺探军情,不幸遭遇瓦剌大军压境,兵败身亡。”

霍辰咽下一口油条,才把zhui腾出来道:“这么说这周千户和宁敏当真是彼此认识。宁敏死了也要把这断簪带入棺中同葬,说不定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周千户的尸身没有找到。”

杨旭东急着走,顾不上答他,只在出门前喊,“碗筷给我刷干净了,别像上次似的泡在水里留着长毛。”

等门关上,霍辰慢悠悠去刷了碗,回到桌前,拿起木盒打开,只见簪身上一抹碧色幽幽闪过,比之上次看见,颜色愈发浓了些,不由叹口气,起身去把窗帘尽数拉上,又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张朱砂书就的符纸,拿火机点燃。

缥缈的烟气掠过簪盒,昏暗的室nei渐渐凝出一名男子形状,面容清雅,一身白鹇补_fu,典型的明朝官员模样。

霍辰轻轻道:“你等的人已经找到,心愿既了,早些投胎去吧。”

男子似是听懂,微微一笑,向霍辰shenshen一揖,旋即身形渐渐淡去,慢慢消失在空气里。

这一日,北京城又是烈阳高照,正午时分,惠新东街上大小饭馆热闹非凡,只有尚工坊门堂清静,一派悠闲。

工作室的待客沙发上,霍辰将修复好的簪子推倒宁nv士跟前,“您请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做修改。”

盒子中,两截断簪已然用k金固定好,金子被打造成一簇梅枝,枝干自簪尾起盘旋延伸,将断口严丝He缝包裹其中,待到簪头,枝上开出两朵梅花,恰处在簪头琢出的鸟雀之下,构成一副喜上眉梢图,金碧相映,却不见俗tao,只觉说不出的韵味典雅。

宁nv士眼露惊喜,捧在手中,“太漂亮了,真是巧夺天工。”多等了两天才拿到货的不快已然烟消云散。

霍辰谦逊微笑,“您喜欢就好。”

宁nv士满意之极,当即刷卡付账,还没出尚工坊,已等不及将簪子ca进发里,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阳光下,昔日的碧玉簪再不复刚出土时那抹沉郁之色,静静卧在nv子乌黑发间,好不漂亮。

此时,北大考古系研究室中,另一枚碧玉簪也似褪去yin冷,变得温润起来,五百余年兵败身死遗留附着于簪身的愤恨不甘,在与断簪的重逢中倏然消弭,随风而逝在了这长长的历史河流间。

——完——

《竹马》作者:白日梦0号

文案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洲、程诚

竹马

周洲相貌似极M_亲,微微卷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自小就是个十分漂亮的娃娃。四岁那年,因父亲生意成功,一家人搬入城东的高档小区居住。

这一日,周家正在搬家,屋中乱糟糟一团,周父周M_忙着指挥工人,只得命保姆将周洲带去楼下花园玩耍。周洲初来乍到,在这陌生地方,并无相熟小朋友可以结伴游戏,故此十分落寞,连新买的玩具都失去了兴趣,只安安静静的蹲在喷泉池旁,看着里面的金鱼游来游去。

此时已近黄昏,小区中渐渐人多起来,程诚被**牵着手从幼儿园接回家,走近楼下,便见池子边多出一个陌生的小朋友,夏末太阳的余晖照在周洲身上,苹果般的脸庞发出微光,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招呼着程诚:来玩吧,来玩吧。

程家父M_均是名校教授,只得程诚一名独子,故此程诚常_gan寂寞,时时央求父M_再为他添置一名妹妹,奈何程父程M_事务繁忙,并无余力满足儿子愿望。此刻程诚见从天而降一个如此可爱漂亮的娃娃,登时喜出望外,挣neng**的手,蹬蹬蹬跑到周洲身边,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呀?我们一起玩吧。”

周洲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哥哥,撅起zhui巴,“我叫周洲,我不是小妹妹,我是男的。”

程家**追到孙子身旁,听见这话,惊讶赞叹,“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跟画儿一样,要是不说,还真得当成个nv娃娃。”又对孙子道:“看着比你小,得叫小弟di呢。”

保姆趁机与程**攀谈起来,“我家才搬来,就住这栋楼。”

“可是门口停着货柜车的二单元?”

“正是正是。”

“呀,那咱们可是邻居,我家也在二单元,就住301。”

**

大人说话间隙,周洲与程诚已玩在一处。程诚从背包中取出小小玩具铲,拉着周洲去花池中挖掘蚯蚓,又neng掉鞋子跳入自喷泉池蜿蜒流出的浅浅水渠里,将捕捉到的小蝌蚪放入周洲手中。周洲xing_fen地跟着这个新认识的小哥哥拔草摘花,蹚水捉鱼,玩得好不高兴。

直至太阳落下,两个孩子分别被领回家吃晚饭,程诚不舍地拉住周洲一只手,“你来我家吃饭吧,我**会做可好吃的油爆虾,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幼儿园,咱们一起玩。”

保姆闻言笑道:“程诚的幼儿园就是小区旁边的那个吧?我们周洲还没办好手续,过几天才能入园。”

婉拒了程家**的邀请,保姆带周洲回到家中。

此时,周家已经收拾整齐,周太太准备出一桌饭菜,周洲一面吃饭,一面向M_亲叽叽喳喳描述今天一起玩耍的小哥哥,表达不清之处,自有保姆从旁补充,连带将自程**处得知的信息一一汇报。

周太太含笑倾听,得知邻居夫Q均是体面人士,不禁十分满意,对儿子道:“明天_M_M就给你去办入园手续,以后可时时与程家小哥哥一同玩耍。”

自这日起,周洲与程诚如同连体婴般长在一处,两名小宝宝每日一同去幼

儿园,晚上一同回家,久而久之,双方长辈亦熟悉起来,一方有事,便由另一方家长一并接送,程**省却许多tui脚,不由笑道:“远亲不如近邻,古人这话说得再有道理不过。”

时光转瞬即过,周洲与程诚升入小学同一班级,程太太关心儿子学业,逐渐推掉许多工作,将重心转移至家庭,每每辅导功课,周洲亦一同听讲,程太太对两名孩子一视同仁,悉心教导。

期末考试,周洲与程诚分列年级第一二名,捧回好大一张奖状,周先生得意至极,向生意伙伴炫耀,回家后又同周太太道:“有这样的邻居,真是幸运之极。”

周太太即刻订购两辆最新款儿童自行车,连同一堆玩具、糖果,叫周洲拿去程家与程诚分享。

程先生程太太上门道谢,“怎好叫你们如此破费。”

周先生周太太答,“应该的,有如此好邻居,理当有来有往。”

又过几年,周家生意越做越大,周父周M_益发繁忙,家中时时见不到二人身影。此时周洲与程诚已升入四年级,功课渐渐多起来,为着辅导方便,程太太索xi_ng将周洲留下用饭。

程**一手好厨艺,一道栗子焖_chicken_,让人恨不能将骨头都吞进肚里,周洲与程诚最喜欢的,便是坐在餐桌旁,看一只热气腾腾的砂锅端上来,盖子一揭开,哗,香气四溢,口水顿时滴答往下淌。每到这时,程诚会用勺子将周洲最喜欢的栗子一颗颗挑出来堆到碗里,推到他面前,“喏,给你。”

那栗子又甜又糯,周洲眼睛一弯,笑成两道月牙。

及至长大后,周洲仍牢记那道美味,比美味更令人刻骨铭心的,却是程诚的爱护与体贴。

这一日,周先生周太太打点生意至晚才回,听保姆说周洲仍在程家,过来接人,程太太轻轻推开程诚_F_门,露出_On the bed_两个孩子身形,只见周洲与程诚头并头挤在一处,两人好似八爪鱼,手脚紧紧缠绕住彼此,已然酣睡不醒。

程太太笑,“看,亲兄弟也不及他俩这般要好。”

程先生道:“让周洲在这里睡好了,明日一早我送他们一同上学。”

周先生周太太再三道谢离去,转日送来数张相声门票,程家看完j彩表演,乐得He不拢zhui,程**更是将假牙笑掉。

从此后,周洲大半时间常住程家,每日与程诚一同出门,外人不知,只当程家育有一对孪生仔。

这般快乐时光持续至两人升入初中,一日,程太太告诉程诚,“**要回老家,不再与我们一起生活。”

程诚大吃一惊,问:“为什么?”

程太太答:“**上了年纪,思念老家青山秀水,不耐城市喧杂,况且姑姑叔叔、诸位亲人均在家乡,**回去后自有人侍奉,安享清福,不必再为你*劳。”

程太太_gan激婆婆帮忙养育孙儿,早与丈夫商议为婆婆养老,奈何老人家自强自立,并不打算依附儿nv,只想回乡安度晚年,程太太尊重婆M_决定,已为程**订好机票。

程诚却无法接受,他自小由**带大,乍然面临分离,不能自控,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程**亦眼圈泛红,却仍欣we_i微笑,“我家程诚孝顺又听话,是个顶好顶好的

乖孙孙。”

周洲得知消息,同样难过,但知程诚必然更加伤心,不禁似幼时那般环抱住程诚,双手轻轻拍打他后背,“**是去享福,不再为咱们*心受累,这是好事。据说高铁即将开通,老家离此虽远,届时行程亦不过数小时,一旦放假,可即刻收拾行囊出发。”

此时距离暑假不过两月,程诚闻言,终于破涕为笑,一把回抱住周洲,“你同我一起去,老家有山有水,有瓜果有牛羊,有趣之极,咱们正可好好玩一场。”

及至放假,程家父M_为两个孩子定妥车票,临行前,周太太叮嘱周洲,“去人家做客,需敬老爱幼,不可没有礼貌。”

“是是是。”

“行李中有营养品、玩具、糖果,分赠程家亲友,不可小气。”

“放心,我知道。”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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