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了一圈周围最后目光落在夏阳的脸上,笑了笑,移开脸脱离夏阳贴在额头上的手掌。
他在想,人死了之后的福利真好,肖想很久的人都能如此鲜活的出现在眼前。
“是不是昨晚弄狠了,跟我生气?”夏阳没有收回手,而是在戚云苏的脖子摩挲,凑上前把戚云苏的脸亲了遍,一边讨好,“我给你煮咖啡,我做早餐,我伺候你可以吗,别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
“……下次还来!”夏阳停顿补充了这么一句,然后拔腿跑开。
戚云苏还在原地,低头沉默。死前的下坠感十分深刻,身体被钢筋戳穿的那一幕依然清晰记得,但昨晚……昨晚情事留下的酸麻也能感知得到……一切都太真实了。
他甚至开始分裂出不同的记忆,好像在这个屋子里和夏阳生活了很久,好像眼睛一扫哪个地方都有他们做爱的画面,好像他没有死,这里也是真实的世界。
戚云苏摇了摇头,叹了很轻的一声气,他再次观察了一圈,然后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
适应了几秒刺眼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色。
这里确实是他的房子。
“不要喝咖啡了吧?”夏阳的声音传来,“喝橙汁好不好?”
戚云苏转头看夏阳,脸上挂着很勉qiáng的笑,迷茫和无措藏在笑里。
戚云苏三十岁的时候很想死,但半瓶安眠药和一炉炭也没能顺利把自己送走,活了下来,在每天算着怎么爬上医院顶楼的那些日子里,认识了同一间病房里的夏阳。
当时的夏阳才二十二岁,是名消防员,在一场灭火任务中后颈到背部严重烧伤、呼吸道和肺部感染,一度昏迷不醒,戚云苏是从烧炭和吞安眠药的自杀里抢救过来后留下中毒的后遗症。他们的chuáng位相邻,戴着呼吸罩相对,每天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昏迷,醒来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耳边常常都是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哭声、叹息、或者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
戚云苏渐渐清醒之后,笼罩在意识里的只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绝望,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阳的烟嗓出现。
明明呼吸道没有恢复好,讲话都是颤声,也不管戚云苏从来不回应,夏阳清醒的时候就喜欢自顾自聊天,根本静不下来。
戚云苏听着夏阳自我介绍从小学六年级作文一等奖讲到十大标兵士官,从“活着真好”的感概讲到对即将收到烫金锦旗的憧憬,偶尔想当知心大哥问着戚云苏遇到什么坎……
他给充满药味的病房和戚云苏的生活都增添了许多生气。
后来,戚云苏成了夏阳的挚友、生活导师、感情顾问。他看着夏阳追到喜欢的女孩,看着夏阳和女友热恋、和女友冷战、向女友求婚、和女友挑婚房。
他还成了夏阳的邻居。
戚云苏三十四岁的时候很想活着,哪怕鬼迷心窍爱上的人并不爱自己,哪怕年过而立却走上十几岁小孩一样的暗恋之路,但至少人生因为期待和怅然的情绪而变得有趣、生动。
很想活着,但他死了。
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出现在这样的梦里。
三十几了,是知道分寸的人,从来不敢生出任何妄想。在夏阳把婚房买在隔壁的时候,戚云苏就立刻跟公司递了调到海外总部的申请书,根本不会去想……
“你到底怎么了?”夏阳没有听到回应,从厨房出来。
戚云苏看着夏阳走过来,他根本不会去想有一天夏阳会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是深情而热切的灼灼回望。
更不会想到他的房子和夏阳的婚房打通连在一起。
太好笑了,这算什么?老天的怜悯吗?
夏阳走近问:“不舒服?还是在生气?”。
夏阳比戚云苏高半个头,消防部队打磨出来的体格比常年生活在写字楼里的戚云苏好上一些,就那么环住戚云苏整个身体,然后直接拉开他的裤子摸着臀,不由得人挣扎,边检查边说着:“消肿了啊,昨晚清理完就给你上药了,怎么了这是?疼?你别吓我好不好?”
“我是谁?”戚云苏问。
他眼睛看着前面玻璃柜的倒映,还动了动腿确定自己下身硬件的存在,以确定自己不是死后附身在冉宁身上。
“戚老板,你别这么认真跟我开玩笑。”
“你叫我什么?”
“戚老板?”夏阳恍然,“不能是为了我叫你老婆生气吧?好好好,不叫不叫,我叫你老公行吧,老公老公……”
“冉宁呢?”戚云苏其实不用问,他的记忆也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戚云苏有两段记忆,从三十四岁生日那天岔开,一段是他在那天死了,一段是他在那天和夏阳喝酒,就在这个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