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焱抱着书包,说:“能不能……靠岸?”
对方一点下巴:“游回去。”
周焱以为听错,睁大眼睛看他。
对方指着岸,说:“百来米,游回去。”
周焱说:“对不起,我昨天以为这是艘废船。我会赔偿你。”
对方已经转身回舱。
周焱追了几步,到门口停下,阶梯有点高,她差点踩空。
进门就是小厨房,那人下了一把挂面,“嘭”一下关上门,把周焱挡在门外。
周焱愣了下,隔门站了会儿,回头望去,满眼满眼空旷的河道。
屋里的人趁下面的功夫,去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出来后囫囵着吃完清汤挂面,几口搞定,空碗扔水池,他瞟了眼窗外,见那姑娘还抱着书包站那儿,他也不理,躺回了chuáng。
通宵行驶一夜,睡意上来,他很快就不省人事。
周焱从来没坐过船,眼下脚边就是不知深度的流动的水,她有点怵,只敢坐在船板最中央。
汗水被风chuīgān,衣服贴着身体,黏糊糊的难受。周焱头昏脑涨,抽出纸巾擤了鼻涕,擤完发现没地方扔,她又塞回空了的纸巾包装里。
q|q有几条新消息,于芳芳发来,告诉她老板娘还在火头上,她们今天要去隔壁镇演出。
周焱给她发去一条定位,于芳芳发来无数个叹号:你怎么跑那么远?那是什么狗屁地方?
周焱挫败地想,她也想知道。
她又打开班级群,里面她的头像一直是灰蒙蒙的。
旧时同学在陆陆续续筹备期末考,相约暑期去云南或国外,话题很多,一会儿说昨天解剖了新鲜尸体,一会儿说下学年要做jiāo换生。又有人发了个手机号,让别人加他微信。
周焱没她锁上屏幕,赏起风景。
上午阳光和煦,中午有点晒。船尾上有几个空花盆,又脏又破,但能留下一点荫。
周焱坐到花盆边上,尽量不看下面的河水。
这一坐就坐到了傍晚。
船舱里的人睡醒起chuáng,看见周焱盘腿坐在船尾看书,心想她也算奇葩,问:“怎么还没走?”
周焱从书本里抬头,过了会儿才明白“走”是“游”的意思,她说:“我不会游泳。”
对方打了个哈欠,跨出门,转弯去前面的驾驶舱。
周焱及时问了句:“什么时候能靠岸?”
“等着。”
两厢无事,一个开船,一个又坐回了甲板中央。
周焱饿得前胸贴后背,想着要不要撕一张纸吃吃,她看着船一点一点靠向岸边,吃纸的念头被她抛之脑后。
十来分钟后靠岸,周焱已经迫不及待地等在船沿,那人瞟了她一眼,率先踩在船沿的一个圆柱形墩子上,跨上了岸。
陆地高运输船几十公分,不用借助工具。周焱看对方跨得轻轻松松,轮到自己才发现四肢齐上也难以登岸。
那人走到了路边树丛,等周焱费了半天劲,爬得满身泥上岸的时候,他刚方便完,拉上裤链走过她身边,径自蹲到了边上的蔬菜摊前。
周焱拍了拍身上的泥,打算找个小旅馆先呆一晚,她查过线路,回去要转好几趟车,只能明早行事。
等她进了旅馆准备掏钱包,心一下沉到谷底。
她想起来了,钱包放在车里,昨晚母亲把书包扔给她,哪里会好心帮她塞钱包。
母女哪有隔夜仇,周焱拨通母亲电话。
“妈。”
“gān什么?”
语气平淡,周焱听不出什么,说:“出了点状况,我人在临州市,开车大概大半天……我钱包落车里了,回不去。”
周焱静静等着,过了会儿,才听见:“那就别回来了。”
周焱沉默半晌,说:“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主意大嘛?你不是要上学嘛?你说要自己去找工作,行啊,去吧。”
周焱忍rǔ负重:“我错了!”
“说完了?说完了就挂了。”
“妈——”
那头果真挂了。
周焱有点不信,瞪了会儿手机,打了吴叔的电话,结果响了一阵就被人挂断。她又拨于芳芳的手机,也被人挂断了。
旅馆前台不耐烦:“小姐,你到底住不住啊?一个房间才六十,你不是连六十都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