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已经不气了,气有什么用呢?气了这么些年,什么也没改变。先苟延残喘读博士吧,于是他开始读博士,但他有种预感,等他读完博士,可能连三流城市的工作都找不到了。他读学位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工作市场缩水的速度,更赶不上全国歧视乡下人的速度。他怎么读都是个乡下人,都不能把城里当官的读成他的亲戚,也就永远进不了城里的单位。正愁着读完博士又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偶然听说了老杨这个老乡,并且联系上了,这终于让他看到了一线曙光——出国。
老杨说:“出国吧!你看我,跟你一样,出生乡下,没权没势,在国内哪儿都混不出人样来。现在我出了国,住洋房,开汽车,娶了漂亮老婆,还可以生一群崽儿,比县长过得还滋润,等我毕业找了工作,拿了绿卡,就把我乡下的爹妈接出来享福。”
这个前景太有诱惑力了!尤其是最后那句。
他这些年一直没动过出国的念头,主要是不愿抛下爹娘。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他不奉养父母谁奉养?但他越来越发现如果在国内发展,他这一辈子都甭想奉养父母,拿什么奉养?像他这种情况,靠工资连老婆都讨不起,更别谈奉养父母了。但他刚从思想上想通了奉养父母的问题,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他有了女朋友。
好在云珠很支持他出国,可以说比他自己还支持:“去吧,去吧,国内现在这么讲出身讲关系,你在这里混不出名堂来的。还是去美国打拼吧,我听说你这样的人在美国最吃香。”
他有点儿羞涩地说:“可是我舍不得你。”
“那你就尽快把我办出去。”
“怎么办?”
“帮我找个语言学校。”
“我走了,你会不会把我忘了?”
“我就怕你把我忘了。”
“我怎么会忘了你?”
“我怎么会忘了你?”
他临走前的那段时间,云珠不时找个理由诓过爹妈,到他的寝室来过夜。他的室友回家了,寝室就是他和云珠的天下。两个人挤在他的单人chuáng上,疯狂地做爱。
03
宇文忠发现自己真不能想云珠,尤其不能想那些疯狂的细节,一想就会欲火焚身,但隔着千里万里的,就算把身焚成黑炭也没用啊!
出国之前,枕席之间两个人也探讨过这个问题,云珠大智大勇地说:“没事儿,我们可以视频。”
他还从来没跟人视频过,少不得要劳烦云珠手把手教了一通才学会。两个人就在他寝室里视频了一回,自然是视频了一半就笑滚了,直接滚到了chuáng上。现在,他连网都上不了,怎么视频呢?不知道美国有没有网吧?就算有,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上演十八禁吧?再说中美两国有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他的下午就是云珠的凌晨,他也不能现在把她叫醒来视频呀。
淡定!淡定!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找出一支圆珠笔,取下上面的笔套,开始掏耳朵。这是以前寝室的大拿们传授的“淡定法宝”,用于欲火焚身但又没外援而且不能自力更生的情况下,比如上课的时候,或者其他公众场合。
他现在虽然不是在什么公众场合,但他决定不搞小动作,一是因为他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这屋子里装没装摄像头。听说美国人大多有怪癖,而这格蕾丝又是中年丧偶的单身女人,怎么知道她没偷窥的怪癖?说不定老杨的出尔反尔就是她一手cao纵的,目的就是把他骗到这个大宅子里来,而她此刻正躺在某高级宾馆里,打开电脑,拿着遥控器,等着看他表演呢。
第二个原因,是他不想làng费pào弹。这段时间经常跟云珠通宵达旦地奋战,已经有点儿力不从心,如果明天问过老杨,知道了上网的方法,那么明天就可以跟云珠视频了,若不留一手,到时可别出洋相。他边掏耳朵,边把注意力转到“猫儿子”身上去。
经过刚才一番忆苦思甜,他对“猫儿子”的阶级仇恨已然化解。现在还谈什么两个社会两重天?咱们都到了一个社会了,都在一重天下,确切地说,是在一个屋檐下,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看见地上有两个jīng巧的小圆盘子,两寸来深,一个里面装着一些深色的小颗粒,另一个里面装着水,知道这是“猫儿子”的饭碗和水碗,旁边不远处有个长方形大塑料盒子,里面装着半盒子绿豆状颗粒物,还有几段香肠状条形物。他无师自通地断定这就是所谓的垃圾箱,通俗地说,就是“猫儿子”拉屎的地方,他给那玩意起了个名字叫“猫厕”。搞清了“猫儿子”的厨房和厕所,他心里舒展了许多,至少不会把人家的猫给饿死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