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就像电话里,梁妍和许暨安吵架时说的那样:“你儿子从头到脚一身都是病,你还去没完没了操别家儿子的闲心,你是不是也病得不轻?”
这句话一说完通话就结束了,许啄不知道许暨安是怎么回应的,但大约也猜得出来。
因为没过多久,在许偲生日的时候,他们的“三奶奶”就病重了。
许暨安在补偿他。
有过怨怼吗?许啄已经记不大清了。但是一个生下来便无父无母的孤儿,得小叔一家这么多年照料成人,大约是不应该有怨怼的。
毕竟除去琐碎细节,吃穿用度上梁妍从来没有刻薄过他,许暨安也很好,这段从保安亭到家门口的谈心路,便是他们两人间从未点破的秘密。
“这两个袋子,哪个是给小偲的礼物啊?”
刚才的话题实在是聊不下去,许暨安转头微笑时已经瞧不出任何端倪。
许啄乐得解脱,走到他身边指了指礼品袋:“当然是这个。”
许暨安“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今年有新花样呢,比如表面上是垃圾袋,其实里面装了一整袋钱。”
这什么虎láng之词。
许啄挺平静:“其实是一袋子钻石。”
“……”许暨安眨了眨眼:“啊?”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许偲生日这一天算是许啄难得比较期待的日子。
期待的部分只包括这一段回家的路。
回去后许偲大概率不会从房间里出来,而梁妍与他面对面相处的时候从来不会摘下面具,看着就为她觉得怪累的。
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许啄托辞和同学去邻市玩,回城南福利院呆了三个月,现在想一想,那三个月算是他五岁以后最轻松的三个月了。
“今年是巧克力蛋糕,上面好些小人小帐篷什么的,也吃不了,你看着喜欢就带回去放桌上当摆设玩。东西多,小偲的也有。”
许啄今年十六岁了,许暨安还是一直当他六岁。
但十六岁的许啄点了点头,圆圆的黑葡萄眼睛便弯了起来。
“好啊。”
闲扯淡的工夫,他们已经走到一楼电梯厅了。
“坏了。”
许暨安脚步顿得突然,语调倒很平和。
许啄眨了眨眼,侧头看他:“怎么了?”
许暨安面无表情:“出来了三次,蛋糕还是落车里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起笑了出来。
许家买的汇嘉三期的豪宅户型,一层一户。电梯门一打开,从走廊里就可以开始换鞋,今天甚至连大门都没关上。
“小啄回来了。”
梁妍刚好出来丢垃圾,目光在一大一小两人之间一掠而过,最终停在了许暨安手中的可疑袋子上。
“这什么东西?”
许暨安眼皮都不抬:“钻石。”
梁妍:“?”
女人狐疑的眼神中写着“你是不是又想吵架”,许暨安没理她,回头喊许啄,温声叫他快进屋。
求之不得,但为之不可。
梁妍有洁癖,非常严重,许啄常年不在家,没有所谓“专属拖鞋”留在外面落灰,他每次临时回来,穿的都是五星级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妥帖地把运动鞋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许啄叫了一声“婶婶”,终于步伐稳当地抱着蛋糕走了进去。
许家很大,六七百平。
关关对数字没有概念,之前还追问过许啄到底有多大。
许啄想了想,告诉她家里阳台上本来是有个泳池的,但没人游泳,于是后来装修的时候填平做了茶室。
关关理解了。
这么大的房子,隔断做了不知道多少层,从玄关处就可以换不同方向行进。
如果夫妻两个感情不和想要暂时分开冷静冷静,都不需要搬家,换间南边的卧室住就行,就算两人同时在家里,一天到晚都可能见不着一面。
对梁妍和许暨安来说真是非常方便了。
不过许啄的房间倒是和许偲很近,中间只隔了一个小过厅。再小一些,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个曾经一起坐在那里搭过积木。
蛋糕留在饭厅里了,许啄提溜着两个袋子回到自己卧房门口,将那套哈利波特放在了对面紧闭的房门前,敲了两下。
无人应声。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了。
许啄的房间也挺大的。
关关问他有多大的时候眼神挺复杂:“你的阳台上有泳池吗?”
“没有。”
关关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的卧室有两层。”
关关“嘶”的一声别开了脸。
楼下的装修是家居公司全包的,跟宜家的少年儿童卧房一模一样,但跳上chuáng,从天花板取下折叠梯爬到狭小的阁楼——那里才是许啄每次回来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