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在燕城是少见姓,至少许啄自己就只听说过他们一家人。
他从墙边那块黑斑应声抬起目光,刚刚好瞧见许暨安站在门外,对他笑得很是温和。
“小啄,我们回家了。”
许啄点点头,站起来,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小叔。”
他随身的两个袋子看起来分量都不算小,许暨安的目光跳过粉色礼品盒,落在黑色的垃圾袋上笑了笑:“我拿这个?”
许啄“嗯”了一声:“谢谢您。”
“小意思,”许暨安提起垃圾袋掂量了一下,似乎对这重量有些意外,“小啄,你一个人提回来的?有点厉害啊。”
确实挺厉害的,就是胳膊都快断了。
许啄没什么力气,但他有很qiáng的毅力,毅力刚刚好够他撑到小区保安亭。
还有七本jīng装书等着自己。
许啄不动声色地深呼出一口气,走到角落里,没成想却被男人的大手先一步亲昵地拍了拍脑袋。
“逗你玩呢。”
许暨安把两个袋子都提到了自己手上。
心里好像突然间软塌了小小一角,许啄捏住袖口,乖乖地跟在许暨安身后走出保安亭。
“你们回去了,许先生!小啄下次可一定要记得带钥匙啊哈哈。”
保安大叔在这里做了很多年了,这句话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许啄对他礼貌地笑了笑,转身跟上了大人的步伐。
没人知道他是故意忘带钥匙的,除了许暨安。
正如没人知道是许暨安拜托保安留住许啄的,除了许啄。
“学校里怎么样?快期中考试了吧,最近压力大不大。”
“还好,不大。”
汇嘉是本市有名的高档小区,门禁严是一层,公共绿地设计得也相当高级。小时候许暨安带他们去欧洲玩,许啄当时就觉得,这凡尔赛宫后花园怎么长得跟他们家小区楼下一模一样。
视觉效果看确实挺震撼的,就是走起来也挺累的,尤其是当领路的人还故意绕来绕去不抄捷径时。
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是第三次跟在许暨安身后从A区绕开了。
许啄双手背在身后悄悄牵住,抿住嘴,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许暨安从来都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至少对自己是这样。
“不用有压力,你成绩好我高兴,一般我也高兴,只要你高兴就好。”
大约是从公司直接正式谈判回来,许暨安今天穿的正装熨得很板正,不像上次见面,西服还是皱皱巴巴的,一点也不讲究。
许啄的目光正放在男人的宝石袖口上出神,便听见对方又叫了他一声:“小啄啊。”
“嗯?”
“今年家长会……”许暨安顿了顿,没回头,“我可能不能给你开了。”
“……”
许啄垂下眼皮,语调仍然平淡温和:“您忙,没关系。”
许暨安是忙,但也抽得出一个家长会的闲暇,只不过他抽出来的时间受益者第一顺位并非许啄,而是他的亲生儿子许偲。
家里面不是只有一个大人,梁妍作为全职主妇倒是时间充裕,但她每年一到家长会前后必犯头痛出不了家门,许暨安还为此和她关上门吵过架。
吵架的结果就是下次家长会两人都出门,许暨安继续为许偲开会,而那天下午梁妍和小姐妹逛街逛得太开心,忘了时间。
十二岁的许啄在教室门外等了她很久,直到天黑的时候才收到一条致歉的短信——“小啄,对不起啊,婶婶今天真是忙糊涂了,现在赶过来大约也来不及了,老师有什么事一定让他联系我啊。”
他和许偲不在一个学校,许暨安也赶不过来,而梁妍赌死了他不会告诉小叔。
许啄当时捏着自己的全科第一名试卷从墙边站起来,笑着心想,其实梁妍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至少对自己是这样。
当然了,这事也没瞒多久。许啄没提过,也不知道许暨安怎么知道的,只是在某个晚自习后,他接到了家里的座机来电,没人应答,但远远的却有很激烈的吵架声。
男人骂女人刻薄,女人骂男人有病,骂了挺久的,许啄戴着耳机,在背景音下写完了当晚的数理化作业。
笔刚停下,电话就挂断了,而梁妍的短信总是那么的及时。
“估计是家里阿姨打扫卫生没留神把电话给你拨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呢,没打扰小啄学习吧?”
他编辑了“没有”发送过去,起身走到阳台上,给许偲拨了个电话。
被挂断了。但挺好的。
在家的时候许偲的手机永远会被梁妍关机藏好,而现在能拨通,还能被挂断,说明许偲去上学了,今晚不在家住。
挺好的,梁妍还保留了些理智。
那件事以后,许啄就再也没有家长来开过家长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