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考上大学后便住进宿舍,但回家对她来说实在太容易了。读国际贸易专业的祁家骏想来借一本专业书,她带着他上楼,刚打开房门,就已经听到任世晏与人在书房里面谈话,他的声音十分浑厚。
“……从目前的立法来看,还没有现成的法规来规范私募,但是有很多风险需要防范,我觉得你要注意的问题不止是合约,参与证券公司的资金拆借,政策方面的不确定因素也要考虑进去。”
另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回答道:“在现在的证券市场内活动的民间资本,如果不想被猎杀,就只能与官方性质的资本结盟,恐怕作为私募基金的cao作者来讲,并没太多选择。”
祁家骏低声说:“要不我们待会儿再过来吧。”
“我爸一谈起这些法律问题就没完,要是在里面跟带的博士生谈话,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没事儿,我们拿了书就走。”
她象征性的敲了一下门便推门而入,视线却一下被坐在任世晏对面的那个人牢牢吸引住了。
任世晏嗔道:“没礼貌,怎么就这样闯进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祁家骏连忙说:“对不起,任叔叔。”
那客人是一个陌生男人,姿态放松地坐在藤椅上,仍看得出身材是南方人中少见的高大,略显瘦削的一张面孔上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鼻梁高挺,略微带着鹰钩,看面容很年轻,可他的眉宇之间却又有着成年男子才有的成熟镇定气质,让人无法确定他的实际年龄。
任苒的第一个判断便是,这人当然不可能是她父亲的学生。在一向号称气势bī人、气场qiáng大的父亲面前,他没有任何诚惶诚恐受教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他的目光扫过任苒,在祁家骏脸上停留片刻,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祁家骏的神情却一下变得古怪了,而任世晏也略微不安:“家骏,有什么事吗?”
“没事。”祁家骏拉一下任苒,“我们先出去。”
“你不是要找书吗?”
祁家骏不理会她,转身出去,她觉察出不对,禁不住再度看向那陌生的客人,阳光透过南方窗子斜she进来,他站起了身,彬彬有礼地说:“你好。”
他果然如她判断的那样十分高大,眼睛深邃得仿佛可以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没有多少与这个年龄男人打jiāo道的经验,在他的目光下脸红了,而且不习惯如此客套的对话,连忙说:“呃,你好。你们继续,我先出去了。”
任苒匆匆出来,却没看到祁家骏,她下楼后才发现,他正站楼下。暮chūn时分的下午,阳光明丽地洒在他身上,她却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到了yīn影。
“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吗?”
祁家骏沉默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见过一面。走吧。”
两人向石阶走去,任苒实在忍不住:“喂,只见过一面的人,你表情怎么这么古怪?”
祁家骏沉默一下,声音平淡地说:“他是我爸爸的儿子。”
这个别扭的句式将任苒吓得目瞪口呆,她琢磨了一下:“那个,不是你妈的儿子吗?”
“笨。他要是我妈的儿子,我就直接叫他哥哥了。他是我爸跟外面女人生下来的。”
他们的老家Z市地处富庶的南方,的确有不少有钱人养外室包二奶,可是任苒生活圈子单纯,她实在没法将她从小认识的祁伯伯与“私生子”联系起来,更不能想象在Z大做行政工作、性格看上去颇为刚烈的赵阿姨会容许这种事发生,不禁发出一个长长的惊叹:“天哪。”
祁家骏横她一眼,只可惜他的脾气只对别人有威慑力,对任苒却从来免疫,更阻拦不住她的好奇心。
“你妈……知道这件事吗?”
“我都知道,我妈会不知道吗?”
“那……赵阿姨应该很生气吧。”
祁家骏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他母亲岂止是生气。知道丈夫有一个比自己女儿小三岁,比儿子大四岁的私生子存在时,赵晓越才生下祁家骏不到一年。她险些jīng神崩溃,用了很长时间才恢复正常状态——如果严格定义正常状态,也可以说,她从那以后都没有恢复,祁家骏自懂事起,便对家里一直延续着的冷战气氛习以为常了。
“你以前怎么从来没说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