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兴奋地将这个消息告诉父母,他们马上张罗着要吃饭为她庆祝,她带着点儿羞涩地问:“能不能带一个朋友过来?”
薛凤明早就隐约知道女儿在恋爱,只是王涛反复要求她别把这么大的女儿永远当成她教的学生那样管得太细,她才忍着没有盘问,这会儿有机会看到女儿的男友,她当然马上点头同意。
王灿奔到理工大去找huáng晓成,他却没像往常那样,轻易便被她的情绪感染,表情十分沉静,“签约了吗?真不错。”
“这个周末一起吃饭吧,我爸妈请客,到最好的西餐厅给我庆祝,他们也想见见你。”
huáng晓成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小灿,我也刚签了上海一家外贸公司。”他说了一个位列全球五百qiáng的颇为响亮的名头,“拿到毕业证后,我就会去那边工作。”
她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瞪大眼睛:“可你不是……”
“我放弃了保研。”
不管是对于huáng晓成的未来,还是对于他们两人的关系来讲,这都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可是他从正式作出决定到参加外地公司面试,竟然根本没问她的意见,更没有知会一声。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工作机会很难得。”huáng晓成一向口才流利,此刻有些艰难地开口,“灿灿,我……”
“别说了。”王灿打断他,泪水盈满了眼眶,他也蓦地扭开头,良久不看她。
这样的告别方式来得实在太意外。
王灿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匆匆跑出理工大,上了公jiāo车,却没有回家,而是回了自己住的学生公寓,她躺在chuáng上,痛苦地发现,就算他们曾那样相爱,也不过是众多一毕业便分手的校园情侣中的一例而已,相比那些曾经海誓山盟却不得不劳燕分飞的恋人们,她与huáng晓成甚至没有正式谈到将来,当然也无从评判他辜负了她。
她一向知道huáng晓成志向远大,不过她从来没觉得那会影响到他们的关系。她一拿到报社的工作,心花怒放,头一个念头就是,她太幸运了,几乎拥有了一切——当然,只是几乎而已。huáng晓成的决定让她知道,他们诚然相处得很好,但他对她的感情,并没有深刻到将她包括进对于未来的计划之中这种程度。
失恋来得如此突然,她一下子被打懵了。回家以后,她面无表情地对父母说:“他不来了。”
薛凤明问:“为什么?”
“他要去外地。”
薛凤明还要问下去,王涛及时拦住了她,“也好,还是我们一家人庆祝。”
王灿由衷地感激父亲的体贴,也感激母亲没有追问下去,可以让她独自消化伤心。可是她还来不及整理好心情,就开始了紧张的实习记者生涯,从学生转换成为职场新人,要学的东西太多,来自工作的压力太大,每天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回到家中,连对父母汇报心得的jīng神都没有,更遑论失眠、伤心、哀悼初恋、细究分手的原因,对那个离弃表示愤怒……
回想起学校里某位同学失恋是酗酒、旷课、一蹶不振的颓唐表现,王灿意识到,所有那些情绪,都需要足够的时间与jīng力。
而她的时间与jīng力,给了刚到手的工作,她不得不感到庆幸。
一个月后,huáng晓成打来电话,说他将要启程离开汉江去上海,王灿刚结束一个采访,顶着大太阳满头大汗地返回报社,呼吸者中央空调制造出的沁凉空气,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劲儿来。
她拿着手机,看着窗外的夏日骄阳,光线异乎寻常地明亮,仿佛可以灼伤人的眼球,在视网膜上留下永久的印迹。她记起他们的相识正式始于去年的一个初夏,他对着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带着阳光的气息。这个影像慢慢在她的视线中变得模糊而不确定了。
“小灿,你还在听吗?”
她终于还是落泪了,只能努力调整呼吸,将声音放平和,“我来送你。”
本地盛夏的夜晚,一如既往的闷热,他们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碰面,都有些不能正视对方。她先还维持笑容,尽力找着话题闲聊,让气氛不至于尴尬,后来终于词穷,与huáng晓成四目相望,无言以对了。
他上了车,丢下行李,马上走到车厢连接处,拉开一扇车窗,探出头来,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