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想通的问题永远是洛曦川灵感的源泉。就是在单恋的思索中让他写出了不少歌曲,其中歌词有什么追逐bào风雨的彩虹,还有什么情感丰沛无人观赏的哑剧。这些歌曲经由沙沙的少年音唱出,还真的有些少年烦恼与难言恋慕的意味,像是在听一个温柔的男孩讲他的故事。足够引起共情的歌曲使得他迅速进入大众视野,成为了乐坛新星。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言归正传,在他与阮宵jiāo谈的那天夜里,一则偷拍使得舆论哗然。沈曼被拍到深夜同一陌生男子回高档公寓,停车场内手挽手举止亲昵。当时不过是阎毅与沈曼取消婚约后的一个月左右,婚约取消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对外界公布。
回想起阎毅和沈曼刚订婚时,媒体说一个是房地产界的新秀,一个是电商平台巨头的千金,男才女貌一对璧人。而这则偷拍一出,博人眼球的标题便层出不穷地出现在了网络上各个醒目的位置。醒目的位置配上抓人眼球的标题,“臻谛千金夜会小láng狗,地产新贵疑似被戴绿帽”,几个相关词条都挂上了热搜。后来这些标题党媒体都挨个被阎毅以传播不实信息和侵犯名誉权告了一通。阎毅可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主儿。
在这个网民纷纷搬起板凳吃瓜的夜晚,洛曦川在手机键盘上敲出了一串熟悉的数字。那是阎毅的号码,他很少会打电话过去,但是这一串数字早就熟稔于心。没有接通,但撂下电话时他也无比庆幸没有接通。接通了要说什么?叔叔,网上说您被绿了,要不要澄清一下?
洛曦川这时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把前前后后的事都串连起来,得出了一个让他觉得既惊人又在他看来合理的猜想。莫非是阎毅早就听说了沈曼找到新男友的事?所以那天夜里,醉酒的阎毅是把他洛曦川当成了沈曼?阎毅是为了旧爱结新欢的是才借酒消愁?阎毅是爱之深恨之切才骂了脏话?
洛曦川感觉自己触碰到了真相。串连起来的线索引领他走向了迷宫的出口,澎湃的自信心令他觉得他成为了新世纪的福尔摩斯。洛曦川全然忘记了阎毅说他恐怕不聪明的事。
其实从好些年前,阎毅就好像对洛曦川的智商有所怀疑。洛曦川八岁刚进阎家的门,就被带去测过智力,结果显示是正常。后来洛曦川忽上忽下的成绩让阎毅叫人带他又去测了一次(阎毅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经常开根号错误),结果依然是正常的。
阎毅的怀疑没有让洛曦川觉得有什么伤自尊的。他反倒觉得做一个笨小孩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家里有一个聪明人不是就够用了么。
后来洛曦川作为艺术特长生在分数线上低空飞过,考上了这所名牌大学,家里的厨娘也终于不再用怜爱的目光看洛曦川了(家里阎先生做主阎毅说什么是什么,阎毅如果认为洛曦川不够聪明,那他确实就是),兴奋地买了两兜子菜做了一大桌,她说在她的老家,考上好大学要摆酒席的。
可能就从考上重点大学起,洛曦川就渐渐把阎毅曾经的怀疑抛到了脑后,以至于现在他无比笃定自己的逻辑推理:沈曼和那晚阎毅的失常脱不开关系。
自那之后不到半年,阎毅的公司出了问题。洛曦川偷偷听过阎毅讲电话,却怎么都搞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不过在一堆专业术语中,他好歹明白了一件最核心的事。阎毅欠了银行很多钱。
洛曦川当时写了一些歌,也以甩卖的价格卖出去了一些。除此之外,他还开始在学校的餐厅打工兼职。那些微薄的薪水都不足够让阎毅看到账户上的变化,可洛曦川并不在乎用他的薪水去填补这个大窟窿究竟是愚公移山还是jīng卫填海。
除此之外,洛曦川还试图勾引过阎毅。
说勾引,都是高看了洛曦川,毕竟“勾引”总是与千娇百媚息息相关。但那是洛曦川第一次试图引诱别人做什么,所以难免有心无力。没那么水到渠成,行动生硬得透着笨拙。
那一次笨拙的勾引并不是蓄谋已久,只是那个时间点和阎毅都太恰到好处。
那段时间,洛曦川一直想要把他心里想的都告诉阎毅: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阎毅,任何事他都可以与阎毅一同承担。当他带着这样的念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里面的浓厚的烟草味立刻令他咳嗽了起来,而阎毅就坐在烟雾中心吞云吐雾。
阎毅没有搭理洛曦川。阎毅在这座市里最适合观赏夜景的大厦的二十一层,坐在老板椅上俯瞰车水马龙的市中心。深陷再大的财务危机,他没有可能放低自己的位置。受了伤的狮子还是狮子,不可能变成斑马羚羊。
在静默中,阎毅终于掀起眼皮暼了洛曦川一眼,在洛曦川又一次轻咳时把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霓虹灯从落地窗外she了进来,暧昧的光线把整间办公室衬托成了一只巨大的鱼缸。阎毅可能会是啃食弱小鱼类没有天敌的清道夫,而洛曦川不会是里面最漂亮的热带鱼——他应该差不多算是活蹦乱跳的小丑鱼。
阎毅看着洛曦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双眼睛却是捕猎者的眼睛。让人想起了暗夜灌木丛中,双瞳发光的食肉动物。
剑眉微微上挑,阎毅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他在问洛曦川来做什么。他不仅对洛曦川吝啬眼神,还对洛曦川吝啬话语。
或许是阎毅的眼睛,或许是阎毅的眉毛,或许是阎毅的手……洛曦川什么都记不得了,随便是什么,反正都是色令智昏,反正都可以归结为爱恋令人盲目。洛曦川忽然觉得他什么都不用讲了,没有什么比身体的语言更能表达他要留在阎毅身边的决心。说不定这是一个安慰受伤的狮子的好方法,即使这头狮子还轮不到自己来施舍同情心。
在急于献身的驱使下,一场拙劣的勾引开始了,而拙劣的原因就在于哪一步都不怎么成功。洛曦川支吾了半天竟然蹦出了一句,“您可以抽烟的。”
阎毅的无动于衷让洛曦川难得的体验了一把心慌。就在他萌生了退意,准备打个哈哈挠挠脑袋,在这场临时起意的勾引后面添上两字,“未遂”时,阎毅突然有了动作。阎毅从烟盒里取了一支烟。
洛曦川眼疾手快地抓起了桌面上的打火机,点了火。阎毅叼着烟,目光紧盯洛曦川,在凑近火源时,歪了一下头。
洛曦川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或许该怪打火机上的一簇火,把他的心肝肺腑都引燃了,他现在就像是燃烧着的火。他哆嗦着抓起阎毅的手,把它紧紧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他觉得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让阎毅听一听他狂跳的心脏,借此让阎毅知道他有多么渴望他。
阎毅哼笑了一声,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他的眼睛一眯,就露出了讥诮和嘲讽。这是洛曦川熟悉的眼神,不仅没有让他退却,还因为熟悉而让他生出了勇气。
“我喜欢您,我爱您,”洛曦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比爱的程度更深了,还好月光给了他一点提示,“月亮……真美。”
阎毅好像说了什么,具体的洛曦川记不清了,总之并不是什么对告白感到高兴的好话。洛曦川没有气馁,他以“我喜欢您”为核心,翻来覆去把差不多意思的话讲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底气就是他浑身都在燃烧,发烧似的滚烫用什么冰水也泼不灭。发烧的人可以说任何胆大妄为的傻话,毕竟谁会和一个发着烧的人计较呢?
阎毅叼着烟提起洛曦川的后领子把他甩上了休息室的大chuáng。这支刚被点燃的烟很快又成了烟灰缸里的一截烟头。
洛曦川的第二次亲吻就发生在阎毅睡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