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站地我们果然看见了一座城隍庙小吃,看来她还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轻车熟路。她继续轻车熟路地走到柜台对女服务员说:“两杯豆浆。”神情就像她是要的两杯燕窝那样大方自如。
我已经找了个尽量偏僻的桌子坐定,她端着豆浆走到我面前:“这可是我今年第一次花钱请客呢。”
“谢谢。”我一本正经。
“你呢,歌唱得不错,就是有点放不开。”她端起豆浆吸了一口,开始老三老四地对我指手画脚,“你这样,将来怎么能当明星呢?”
“我从来就没想过当明星。”我不得不告诉她。
“咦?”她睁圆眼睛,“那你唱歌是为什么?”
“唱歌,就是为的唱歌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跟刚认识的人谈“音乐”,拜托,我还没有那么ròu麻。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用吸管搅着豆浆:“其实呢,我是很想当明星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当明星纯粹是种làng费,每天都是些长得还不如我的人成天在电视上跳来跳去,你不难受,我还难受呢!”
鉴于她说的其实没错,我很给面子地没有反驳。“可是,你打算怎么当明星呢?”我问。
“我可以去参加模仿秀,”她毫不羞涩地搔首弄姿了下,“你觉得我像不像徐若瑄?就是比她高了点。”
“你比她漂亮。”
“这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我倒。然后窘迫,只好埋头喝豆浆。本来就不大的杯子很快被吸得见了底。这让我更加窘迫,因为我一直觉得不吃不喝霸住餐厅的桌子是种罪恶。更可恨的是图图马上发现我的空杯子,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天呐,喝那么快?拜托,你以为你是尼斯湖水怪吗?”
快餐店里人不多,她这么石破天惊地一喊,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我们身上。
“这样,我教你一个方法,可以用剩下的豆浆撑到天亮。”看我这样,她有些过意不去。“就这样,你看,”她轻轻地嘬了一下吸管,“一次只喝一点点。美好的东西,你要好好保护它,才不会消失得太快。我就是这样的哦!所以每次到天亮我的豆浆还有一大杯,可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然后走出去,感觉空气真清新,生活可爱极了!”
“要是下雨呢?”我煞风景地问。
“不可能总是下雨。”她肯定地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南一。”
“解释一下?”
“林,树林的林,南,南方的南,一,”我看了看桌子说,“一杯豆浆的一。”
“哈哈哈哈哈,像文艺片男主角。”她皱皱鼻子。然后她举起豆浆杯,兴高采烈:“好吧,南方树林里的一杯豆浆,为了我们的相遇,cheers。”
那天晚上,也许本该发生点什么的。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和图图都困得七荤八素,趴在快餐店的桌子上,睡得像两头死猪。中间我有醒来过一次,图图年轻美好的脸几乎紧挨着我,她睡得那么安宁,像一个小小的婴儿,有一刻我几乎忍不住想伸手触触她chuī弹可破的脸颊,但终究没有。
六点多的时候我被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惊醒,她也一样,惬意地伸着懒腰。我有些不好意思,她倒是落落大方:“早上好啊。昨晚休息得还好?”
我点头。
“你撒谎啦,这种地方,怎么可能睡得好?”捉住我的小辫子,她洋洋得意。
我却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懂得呆呆看她。刚刚睡醒的她脸孔皱皱的,但是眼神澄澈像四月的湖,在我的记忆中,那是她最美的一刻。
“哎,你傻了吗?没什么要说的?”她提醒我,“我就要走了啊!”
“再见。”我说,心里却募地涌上来悲伤。也许我应该说的是另外一个词,可是天晓得,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再见或许就是永远不见,这个在我生命里只有一天时限的美丽女孩。
然而她忽然伸出胳膊,狠狠地拥抱了我。
“谢谢你,林南一。”她连珠pào似地开了口,好像生怕被我打断,“谢谢你救我,谢谢你陪我一整个晚上,你不知道一个人在快餐店的早晨醒来这种感觉有多可怕,醒来第一眼看见你,感觉就像……就像……总之,就是感觉很好很好,从没这么好过,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