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叫他看得心里怦怦直跳,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他眼晴像是海,深沉的可以叫人溺死在里头。她竟然不敢再看,转开脸去。
忽然听他低声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她一惊,看着他,问:"你骗了我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上次我骗你说,我也是地勤。其实我怕你因为我是飞行,不理我。"
她的心忽悠悠往下一落,她就知道,她与他有着距离,他的气质,就像是天之骄子,那样随意的立于人前,也有一种隐隐的卓然不凡,原来他是飞行驾驶。他瞧着她,那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悲哀来:"瞧,你已经打算不理我了。"
她的确不愿让人说她高攀,可是他这样看着她,叫她心里一片混乱。自尊到底抵不过蠢蠢欲动的情绪,她哼了一声,说:"算了,你既然坦白,我就原谅你了。"
回到基地天色已晚,她又怕让人家撞见。只得在岔路口便停下来。他说:"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她连忙摇头:"不好。"他赌气说:"那么我明天来找你。"她只得让步:"好,你给我打电话。"他这才笑起来,走了很远了,她回头看,他还站在那里望着她,那样子仿佛是要一直望下去,她手里拎着芒果,沉甸甸的,可是甜香酝人。
她向宿舍走回去,路旁种着夜来香,花香浓冽,月色下一团团花影,沿阶糙长得绵软如毯,糙丛里听得到轻吟的虫声。她不知为何步子轻快,心也轻快的想要唱歌一样。她想起儿时听过的小调,最后一句是月亮照来水淌淌,那月色果然好得如水一样,照得人心里都温存起来。
推开宿舍的门,一面笑一面说:"瞧我带什么回来了。"高高的将芒果举起,宿舍里的人全都抬起头来看着她,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她觉出异样来,惊诧的问:"怎么啦?以往看到吃的,你们都会扑上来的。"
仍然没有人说话,只有家宜慌忙的走上前来,问她:"你和5579约会去了?"
她的脸蓦然红了,没想到还是教人看到了。见鬼,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她说:"不是约会--我们只是去……买了水果。"众人的目光终于令她纳闷起来,她望着家宜,家宜叹了口气:"5579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
她让家宜弄糊涂了,迟疑着答:"他只说他叫清渝。"家宜转开脸去,对室友说:"你们瞧,我就说钦薇不知道。"
她彻底的糊涂了,追问:"他怎么了?5579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郑书媛终于cha了一句话:"钦薇刚来,确实不知道--"余安丽不紧不慢的望了她一眼,声调倒有几分微讽:"那也总该听说过,基地里面有这天字一号的人物。"
天字一号?她想起初来第一天就听到家宜的玩笑:"唔,咱们这里有天字一号人物。"她压根没往心里去,觉得他离她起码有着十万光年,虽然在一个基地里头,他应当是天上的鹰,而她只是地上平凡的蚁,做梦也不会有任何jiāo集。她的脸色刷一下白了,家宜轻声的说:"你才来不知道,5579是慕容清渝,我们背地里只叫他5579。"
她一下子像跌进冰冷的海水里,四周都是呼啸席卷的滔天巨làng。他只对她说了他的名字,却刻意隐瞒了姓氏。慕容清渝,他竟然是慕容清渝。
她想起第一次的情形来,他要她将话线接往枫港官邸,原来并不是拿她寻开心,他是真的打电话--打电话回家去。她紧紧咬着下唇,全基地都知道他是谁,独独她不知道。所以他骗她,将她的无知当成好玩的事情,天之骄子一时兴起,逗她玩玩,将她耍得团团转。想必他憋笑已经快要憋出内伤来了吧。
她紧紧攥着手,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样--这样恨一个人,恨不得立刻将他揪到面前来质问。她被捉弄,被他这样捉弄。她恨死他!
睡到半夜时分,屋子里静静的,大家都睡着了。除了她,窗口里倾泄着一方好月,像银色的缎子铺在那里,风chuī来是海的凉腥。身下的席子让体温温热了,细细的一条条烙在臂上,烙出浅浅的印痕。怎么这样轻易,轻易就留下了烙印。可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明天醒来,这印痕也就没有了。
近午时分,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屋子里仿佛是蒸笼,蒸得人汗腻腻的,世间似乎沸热如炼狱。信号灯急促明灭闪烁。她努力让声调平静:"你好总机。"他语调轻松高兴:"我刚刚下来,回到宿舍就给你打电话。你是上午班,那么下午我们去外面吃鱼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