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作者:安妮宝贝【完结】
在新作《莲花》中,安妮宝贝坚持了一以贯之的冷冽风格。女子在拉萨遇到可以结伴一程的男子,这男子生命的一端,连接现实人生中的真实和虚妄,而另一端,是艰难至极的徒步长旅。他们两人穿越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去看望他讲述中的女子。这样三个生命,在异地的相逢,当往事渐渐清晰起来,前路依旧渺茫……
《莲花》胜过其以往作品的美感和力度。三个人殊途同归的隐秘轨迹,代言一代人的jīng神处境和内心困惑,他们对于爱,信仰和生命本质的追寻和探询。一部百转千回的心灵历史。一幕寓意高远的华丽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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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莲花》及其他(1)
关于《莲花》及其他
复旦大学教授 著名文学评论家 郜元宝
1、关于降卑与顺服的故事
年轻女子庆昭身患疾病,滞留高原,静等死亡。中年男人善生刚刚结束追名逐利的喧腾往日,身体内部长久压抑的黑暗苏醒,预备过新的生活。他们在拉萨的旅馆相遇,结伴去与世隔绝的小县城墨脱,寻访善生幼年同学也是终生心灵良伴内河。
内河是被世界遗忘的女子,曾经听命于个性和身体,命途多舛,经常遭善生责备和驱逐,纵然云游世界也无以排遣无根飘dàng之苦。一路上善生向庆昭讲述自己和内河的往昔,雅鲁藏布江河谷的奇崛险阻,恰似叙述中依次展开的一代人短暂的青chūn。
写庆昭的文字不多,但我们可以透过善生的眼睛,发现“在某些细微的时刻——她身上所坚持的,那种浓烈的社会边缘的认同感。她与集体、机构、团体、类别——一切群体身份保持着距离感。对人情世故和社会周转规则的冷淡和漠视,使她有时看起来很孤独”。其实这也是善生和内河的特点。
庆昭、善生和仅仅呈现于善生讲述(记忆或幻觉)中的内河,彼此之间的区别乃是基本同质性的表征。安妮在诸般差异中耐心发掘三人殊途同归的隐秘轨迹,或许是想代言一代人的处境。在现代或后现代城市生活中波折重重,兴致耗尽,终于决定折返,自甘放逐于边缘,我想这肯定只是一代人中极小一部分,他们在荒凉、诡异、静美、似乎外在于历史的极地风物中得到人生的教训,最终降卑,顺服于神意的崇高和威严。
“60年代作家”的主题是“先锋逃逸”,“70年代作家”的主题是“另类尖叫”,安妮的文字则趋于降卑顺服,虽然也还夹带着些许逃逸之气与另类之音。当然,还有人会说安妮的文字过于细弱,过于温馨,或者太甜腻,太自恋。或许都有一些吧,但如果你读这本《莲花》,应当知晓,这一切的背后还有降卑与顺服。在乖戾粗bào的现当代中国文学的背景中,这种jīng神元素本不多见,所以容易将它混淆于细弱、温情、甜腻与自恋。
2、她自己评判
安妮的故事总是很简单,赋予故事的含义却颇丰饶。她的作品一般都潜藏着自我解释的系统,随处可见高度概括、清醒自解和向更高更深处的探索。无需评论,除非评论是在其作品和世界之间建立双方都不太情愿的对话关系。她既有比传统的社会讽刺更扎心的愤激,也有超越人寰几欲遗世而独立的决绝,更有这一切之后的降卑顺服。她自己矛盾着,迄今为止读书界也矛盾地对待她。但她不想静等别人教训,不想把作品打扮成软弱无助的嫁娘任人评点。她自己评判,独自享受不发请贴的奢靡盛宴。
安妮似乎不太相信创作与评论的社会分工,她在把握故事和意义的同时也紧紧抓住自己的文字。“先锋文学”的“后设叙事”——叙事的叙事——只是对小说形式的自觉,而在安妮的作品有许多内容乃是对叙述者自我的剖析,是一种jīng神内容的自觉。安妮在许多地方是把自我碎裂为世界又从而加以冷静观察,对象与自我密不可分,这种高度的主观性和自传色彩本身,就要求预先对自己写下的文字作出批评。
3、跨越都市/极地、中心/边缘
安妮的文笔曾经自由伸展于现代都市的每个角落,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于将她理解为公司、公寓、商场、地铁、飞机、网络这些现代或后现代生活空间的文字jīng灵,安妮也确实用她充满灵性的笔触将这些生活空间转换为如花似梦的美学形象。